第四章:双刃初逢

正午的沙海被烈日烤得泛白，风卷起的细沙像一层炽焰在地面游走。鹰愁谷外十里，迎亲大军列阵，黑旗赤幡翻出滚滚热浪，铁甲反射的银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拓拔睿勒马高坡，银甲贴身，汗水顺着他眉骨那道旧疤滑入颈窝。他的目光越过旌旗，落在远处一道孤峭的沙脊——那里，青衫少年迎风而立，背弓负剑，像一柄尚未饮血的冷刃，与烈日对峙。

少年策马斜冲，马蹄卷起金浪，沙粒扑打在迎亲队列的甲胄上，发出细密的脆响。他勒缰于阵前十步，声音不高，却压过风沙：“谢轻执，借路！”铁骑横枪欲阻，拓拔睿抬手示意放行，自己拍马迎上。两骑相距五步，同时勒马，沙雾腾起，像一层薄金帷幕，将二人与大军短暂隔开。没有寒暄，没有通名。拓拔睿拔刀，刀背向外，寒光如月；谢轻执翻腕，短匕出鞘，刃薄似冰。第一击，“叮”一声脆响，火星迸溅，清脆如断玉。拓拔睿虎口微震，赞一声“好腕力”；谢轻执臂膀酸麻，借马势卸力，心中暗惊对方沉稳。第二击，刀背斜挑，匕锋横掠，两兵交错，沙粒被劲风卷起，在二人之间形成一道旋转的金柱。第三击，拓拔睿忽转刀锋，改劈为挑，意在卸刃；谢轻执心领神会，短匕旋出圆弧，擦着刀背滑过，借势后掠。

三招未分胜负，却已将彼此力道、速度、分寸探得七七八八。刀背再次相抵，两人同时收力。拓拔睿低声：“拓拔睿。”声音不高，却带着久经沙场的沉稳。谢轻执回：“谢轻执。”两个字像两粒铁丸，滚入对方耳中，亦滚进漫天黄沙。拓拔睿眉峰微挑，目光掠过谢轻执束发的青绸，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谢轻执则垂眸，指尖轻弹刀背，似在回味方才的劲道。风沙忽紧，旌旗猎猎。拓拔睿刀回鞘，朗声道：“前路崎岖，谢小兄弟可愿同行？”声音不高，却压过风沙，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谢轻执勒马掉头，青衫在风里翻飞，像一尾不肯就范的鹤：“将军先行，我自会来。”马蹄声远，黄沙掩去两道辙印，却掩不住各自眼底那抹惺惺相惜的亮色。拓拔睿回首，掌心多了一缕被刀风削断的青丝——那是谢轻执束发的绸带，青丝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草药香。他指尖捻了捻，低声自语：“谢轻执……有趣。”

远处沙丘上，谢轻执抚过短匕缺口，唇角微扬：“拓拔睿，后会有期。”黄沙尽头，夕阳如血，双刃初逢，未分胜负，却已在彼此刀背上刻下下一次交锋的邀约。暮色四合，大军继续前行。

拓拔睿将那缕青丝收入甲内，贴胸而藏；谢轻执策马绕至沙丘之背，解下背后短弓，弓弦浸过桐油，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她拉弓如满月，箭头淬了软筋草汁，直指远处烽火台——火台若燃，三十里外的驻军便会驰援，拓拔睿便不得不分兵。

弓弦将发未发之际，她忽然想起白日里那双沉稳的眼睛，指尖微顿，最终缓缓收箭。黄沙渡的月亮尚未升起，杀机已先一步落地，而那一缕青丝，在风中轻轻摇曳，像一条看不见的线，将三人的命运紧紧缠绕。

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