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王府的荷花开了。
李莲花站在回廊下，望着池中绽放的粉白花朵，思绪却飘向了远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个多月，他逐渐适应了北离的生活，甚至开始享受在赤王府的日子。萧羽虽然脾气古怪，但相处久了，便能发现他坚硬外壳下的柔软内核。
"李大夫，有客人找您。"侍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客人？"李莲花有些意外。他在天启城认识的人不多，谁会专程来拜访他？
"是永安王殿下。"侍女压低声音，眼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王爷正在前厅接待呢。"
萧瑟？李莲花眉头微皱。自从上次围猎一别，他与这位永安王再无交集，为何突然登门？
带着疑惑，李莲花来到前厅。刚踏入厅门，就听见萧瑟那标志性的慵懒嗓音："七弟何必如此戒备？我不过是路过，想起李大夫上次提到的几味药材，特地带来罢了。"
"六哥何时对医道如此上心了？"萧羽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防备。
"久病成医嘛。"萧瑟轻笑，"我这身子骨，可是常年与药罐子为伴的。"
李莲花适时地咳嗽一声，示意自己的到来。厅内两人同时转头看向他。
"李大夫。"萧羽的表情稍稍缓和，"六哥找你。"
萧瑟站起身，手中折扇轻摇，一派风流倜傥："李兄，冒昧打扰了。"
"永安王殿下客气了。"李莲花拱手行礼，"不知殿下有何指教？"
萧瑟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听闻李兄在研制一种新药，需要'千年雪参'。正巧我府上有一些，特来相赠。"
李莲花惊讶地看着那个木盒。他确实在研制一种能增强免疫力的药丸，但从未向萧瑟提起过，对方是如何得知的？
萧羽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李莲花，你何时与六哥如此熟络了？"
"王爷明鉴，在下与永安王殿下只有一面之缘。"李莲花坦然道，"这雪参..."
"是姬雪告诉我的。"萧瑟笑眯眯地解释，"百晓堂消息灵通，听说李兄在找这味药，我便做个顺水人情。"
李莲花恍然大悟。百晓堂作为北离最大的情报组织，自然对他的动向一清二楚。只是萧瑟为何如此热心？
"无功不受禄。"李莲花婉拒，"殿下厚赐，在下不敢当。"
萧瑟不以为意："李兄不必客气。说起来，我对医术也颇有兴趣，不知可否请教一二？"
不等李莲花回答，萧羽已经冷冷插话："六哥，李大夫近日忙于为我看诊，恐怕没空与你论医。"
"哦？"萧瑟挑眉，"七弟身体不适？"
"旧伤复发而已。"萧羽面不改色，"不劳六哥挂心。"
萧瑟看看萧羽，又看看李莲花，突然笑了："原来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他将木盒放在桌上，"雪参留下，李兄需要时尽管用。改日有空，欢迎来我府上做客。"
说完，他向两人拱手告辞，潇洒离去。
厅内一时陷入沉默。李莲花能感觉到萧羽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明智地选择不先开口。
"你与萧瑟，到底什么关系？"萧羽终于打破沉默，声音冷得像冰。
"正如在下所言，只有一面之缘。"李莲花平静回答。
"那他为何对你如此殷勤？"萧羽步步紧逼，"还'李兄'叫得这般亲热？"
李莲花无奈："这恐怕得问永安王殿下本人。"
萧羽冷哼一声，突然抓起那个木盒："谁知道这里面是不是真的雪参，还是..."
他猛地打开盒子，一股清冽的药香立刻弥漫开来。盒中躺着一株品相极佳的雪参，通体洁白如玉，根须完整，确实是难得的珍品。
萧羽的表情更加难看了："好大的手笔。一株千年雪参，价值千金，他就这么送给你？"
李莲花叹了口气："王爷若介意，我这就派人送回去。"
萧羽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将木盒塞回他手中："不必。既然送了，你就收着。"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李莲花望着萧羽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位赤王的反应，与其说是警惕，不如说是...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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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萧羽对李莲花的态度变得若即若离。表面上依然礼遇有加，但李莲花能感觉到那种微妙的疏远。更明显的是，王府周围多了不少陌生面孔，显然是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这日清晨，李莲花正在药房配药，龙邪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李大夫。"龙邪的声音有些尴尬，"王爷让我来...取您的药方看看。"
李莲花手上动作不停："哪一张药方？"
"就...您最近在研制的那种。"龙邪含糊其辞，不敢直视李莲花的眼睛。
李莲花心下了然。萧羽这是起了疑心，怕他给萧瑟传递消息。他不动声色地取出一张纸，写下药方，交给龙邪："有劳了。"
龙邪接过药方，欲言又止："李大夫，王爷他..."
"我明白。"李莲花微笑，"王爷谨慎些是应该的。"
龙邪松了口气，匆匆离去。李莲花望着他的背影，轻轻摇头。萧羽的猜忌心比他想象的还要重，不过这也难怪，在权力漩涡中长大的皇子，怎么可能轻易相信别人？
只是...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傍晚时分，李莲花正在院中赏花，萧羽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药方我看过了。"萧羽开门见山，"确实是对症瘟疫后遗症的良方。"
李莲花转身，看见萧羽手中拿着那张药方，神色复杂。
"王爷现在可放心了？"李莲花温和地问。
萧羽抿了抿唇："我并非不信任你，只是..."
"只是身处高位，不得不防。"李莲花接过话头，"在下理解。"
萧羽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问道："李莲花，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大夫而已。"
"不。"萧羽摇头，"你的医术，你的武功，你的见识...都不像是一个普通游医能拥有的。还有..."他顿了顿，"我派人查遍了北离和周边各国的名册，都找不到关于'莲花楼'和'李莲花'的任何记录。"
李莲花心中一凛。他早该想到萧羽会调查他的背景，只是没想到会如此彻底。
"王爷既然查不到，就该明白我并无恶意。"他避重就轻地回答，"若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又怎会留下这么多破绽？"
萧羽眯起眼睛："你在回避我的问题。"
"每个人都有不愿提及的过去。"李莲花直视萧羽的眼睛，"就像王爷不愿多谈与宣妃娘娘的事一样。"
萧羽脸色一变，显然没料到李莲花会反将一军。两人对视良久，最终萧羽先移开了目光。
"罢了。"他摆摆手，"你不想说，我不勉强。但记住，若让我发现你背叛我..."
"王爷会如何？"李莲花突然问，"杀了我？"
萧羽一愣，随即冷笑："你以为我不敢？"
"不。"李莲花摇头，"我只是觉得，若真有那一天，王爷会先伤心，再愤怒。"
萧羽如遭雷击，呆立原地。李莲花的话像一把利剑，直刺他内心最柔软的部分。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夜深了，王爷早些休息吧。"李莲花拱手一礼，转身离去，留下萧羽一人在月光下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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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朝堂上掀起了一场风波。
太师董祝上奏，称有南诀密探混入天启，意图不轨。更令人震惊的是，他直接指控赤王府的李莲花就是密探之一，证据确凿。
"陛下！"董祝声如洪钟，手持一份文书，"臣已查明，此人来历不明，医术武功皆非凡俗。更可疑的是，他与南诀皇室有秘密联系！"
朝堂上一片哗然。萧羽站在殿中，脸色铁青："董太师此言可有证据？若无实证，便是污蔑本王！"
"老臣岂敢妄言。"董祝不慌不忙地取出一封信，"这是从南诀密使身上搜出的密函，上面明确提到'天启城内应李'，笔迹经比对，与李莲花所书药方一致！"
明德帝眉头紧锁："呈上来。"
太监将信呈上御案。皇帝看后，面色凝重："羽儿，这李莲花是你府上客卿，你有何话说？"
萧羽握紧拳头："父皇明鉴！李莲花救治瘟疫有功，儿臣可以担保他绝非奸细！至于这封信，必是有人栽赃！"
"栽赃？"董祝冷笑，"那请王爷解释，为何在李莲花的药囊中，发现了南诀皇室专用的'紫心草'？此物在北离境内极为罕见，只有南诀御医才会使用！"
萧羽心头一震。李莲花的药囊他从未检查过，若真如董祝所说...
"陛下！"董祝乘胜追击，"老臣建议立即拿下李莲花，严加审讯！"
朝堂上议论纷纷。萧羽环顾四周，发现大多数大臣都面露疑色，就连一向支持他的几位武将也开始动摇。只有萧瑟站在一旁，神色莫测。
"父皇！"萧羽单膝跪地，"儿臣愿以王爵担保，李莲花绝非奸细！请给儿臣三日时间，必查明真相！"
明德帝沉思片刻，终于点头："准了。三日后若无确凿证据证明其清白，便按律处置。"
"谢父皇！"萧羽重重叩首，心中却如坠冰窟。三日时间，他能查出什么？
退朝后，萧羽匆匆赶回王府，却发现李莲花已经被御林军软禁在别院，四周戒备森严。
"王爷..."李莲花见到萧羽，神色平静，似乎早有所料。
"你药囊里真有紫心草？"萧羽劈头就问。
李莲花点头："有。但那是..."
"不必解释。"萧羽打断他，"我只问你，可曾背叛我？"
李莲花直视萧羽的眼睛，一字一顿："从未。"
萧羽深吸一口气："好。你暂且忍耐，我会想办法。"
离开别院，萧羽立刻召集心腹商议对策。
"王爷，此事蹊跷。"龙邪分析道，"董太师对李大夫的指控太过巧合，恐怕另有隐情。"
"我当然知道是栽赃！"萧羽烦躁地踱步，"但证据确凿，我们必须在三日内找到翻案的证据！"
"或许..."一名谋士犹豫道，"王爷可以考虑弃卒保车。毕竟只是一个门客..."
"住口！"萧羽厉声喝止，"李莲花救过我的命，更救过天启无数百姓！若我今日弃他不顾，他日还有谁愿效忠于我？"
谋士噤若寒蝉。萧羽平复了一下情绪，沉声道："立刻去查董祝近期的所有动向，特别是与南诀有关的。还有，查清楚那封信的真正来源！"
众人领命而去。萧羽独自站在书房中，望着窗外的月色，心中五味杂陈。
他为何如此执着地要救李莲花？仅仅是因为救命之恩吗？还是因为...那个雨夜的对谈，那曲安抚他梦魇的琴音，那次并肩抗疫的经历？
萧羽不敢深想。他只知道，无论如何，他不能让李莲花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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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萧羽动用了一切力量调查此事。终于，在最后期限的前一夜，龙邪带来了关键线索。
"王爷！查到了！"龙邪气喘吁吁地冲进书房，"那封'密信'是伪造的！真正的笔迹比对显示，它与董太师府上一位幕僚的字迹高度相似！"
萧羽猛地站起："证据呢？"
"在这里。"龙邪递上一叠文书，"这是那名幕僚平日所写的公文，与密信上的笔迹特征完全一致。更重要的是..."他压低声音，"我们抓到了一个南诀密使，他招认是受董太师指使，故意栽赃李大夫！"
萧羽眼中精光暴射："好个董祝！竟敢如此算计本王！"
"王爷，现在怎么办？直接面圣揭发？"
萧羽沉思片刻，摇头："不。董祝老奸巨猾，必有后手。我们需要更有力的证据..."他突然想到什么，"那名密使可提到紫心草的事？"
"提到了。"龙邪点头，"说是董太师特意从南诀购来，就是为了栽赃。"
"好！"萧羽拍案而起，"立刻整理所有证据，明日早朝，我要让董祝自食其果！"
龙邪领命而去。萧羽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水。他望向别院的方向，喃喃自语："李莲花，再坚持一晚..."
不知何时，这个曾经让他怀疑警惕的陌生人，已经在他心中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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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朝，一场惊天逆转上演。
萧羽带着确凿证据，当场揭穿了董祝的阴谋。那名南诀密使的供词，笔迹比对的结果，甚至董太师府上管家偷偷记录的购买紫心草的账本...所有证据串联在一起，指向一个惊人的真相：真正通敌的不是李莲花，而是董祝自己！
"陛下！"董祝面如土色，跪地辩解，"老臣冤枉啊！这些证据都是伪造的！"
"是吗？"萧瑟突然开口，"那太师可否解释，为何三日前有大量黄金从南诀汇入您外甥的商号？"
朝堂再次哗然。萧瑟竟在关键时刻补上了最后一刀！
明德帝震怒，当即下令将董祝收押，严加审讯。同时宣布李莲花无罪释放，并赏赐黄金百两，以补偿其蒙受的不白之冤。
退朝后，萧羽在宫门外拦住了萧瑟。
"为什么帮我？"他直截了当地问。
萧瑟摇着折扇，似笑非笑："谁说我是帮你？董祝通敌叛国，危害的是整个北离。"
"少来这套。"萧羽冷笑，"你早就知道董祝的阴谋，却等到最后一刻才出手，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萧瑟收起折扇，难得正色道："七弟，我若早出手，你会信我吗？有些路，必须自己走过才明白。"
萧羽一愣，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李莲花...是个难得的人才。"萧瑟继续道，"你既得他相助，就该好好珍惜，而非猜忌怀疑。"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萧羽一人沉思。
回到王府，萧羽直奔李莲花的住处。推开门，只见李莲花正在整理药囊，见他进来，微微一笑："王爷来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萧羽喉头一哽。经历了这样的风波，李莲花没有抱怨，没有质问，只是如常地迎接他。
"你...没事吧？"萧羽干巴巴地问。
"托王爷的福，一切安好。"李莲花指了指桌上的茶，"刚泡好的，王爷尝尝？"
萧羽机械地接过茶杯，突然道："对不起。"
李莲花挑眉："王爷何出此言？"
"我..."萧羽艰难地组织语言，"我不该怀疑你，不该派人调查你...更不该..."
"王爷多虑了。"李莲花打断他，"身处高位，谨慎些是应该的。况且..."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王爷不是最终选择相信我了吗？"
萧羽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笑了："李莲花，你真是个怪人。"
"彼此彼此。"李莲花举杯致意。
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猜忌与隔阂，似乎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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