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城的夏夜闷热难耐。
李莲花躺在庭院中的竹榻上,望着满天星斗,手中把玩着萧瑟送来的那株雪参。自从洗刷了通敌嫌疑后,他在赤王府的地位更加特殊。萧羽对他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少了猜忌,多了几分真诚的尊重。
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李莲花正欲闭目养神,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李大夫!出大事了!"龙邪几乎是撞开院门冲了进来,脸色惨白,"永安王遇刺!"
李莲花猛地坐起:"什么?"
"就在半个时辰前,永安王从酒楼回府途中遭遇埋伏,身中数剑,现在生死未卜!"龙邪声音发抖,"更可怕的是...刺客留下了我们赤王府的令牌!"
李莲花心头一震,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迅速起身,抓起药囊:"带我去见王爷!"
赤王府主院内灯火通明,侍卫们如临大敌,神情紧张。萧羽正在书房中来回踱步,见到李莲花进来,立刻迎上前:"你听说了?"
李莲花点头:"王爷,此事..."
"不是我做的!"萧羽几乎是吼出这句话,眼中燃烧着愤怒与不安,"我再怎么恨萧瑟,也不会用这种下作手段!"
"我相信王爷。"李莲花平静地说,"当务之急是弄清真相。永安王现在何处?"
"被抬回他的王府了。"萧羽冷笑,"父皇已经派御林军包围了我的府邸,明日早朝要我给个交代。"
李莲花注意到萧羽的手指在微微颤抖,虽然表面强硬,但内心显然已经乱了方寸。这也难怪,刺杀皇子是大罪,更何况所有证据都指向他。
"王爷别急。"李莲花安抚道,"我先去永安王府看看情况,若能救醒萧瑟,真相自明。"
萧羽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行!你现在去,会被当成同谋!"
"王爷放心,我自有分寸。"李莲花轻轻挣脱,"还请王爷将那块所谓的'赤王府令牌'取来给我看看。"
萧羽犹豫片刻,对龙邪使了个眼色。后者很快取来一块沾血的铜牌,正是赤王府侍卫的腰牌。
李莲花仔细检查,突然眉头一皱:"这牌子是假的。"
"什么?"萧羽和龙邪同时惊呼。
"你们看这里。"李莲花指着牌子的边缘,"真正的赤王府令牌边缘有特殊纹路,这块虽然仿得很像,但纹路方向反了。"
萧羽接过牌子,仔细查看,眼中渐渐燃起希望:"果然如此!但这不足以证明我的清白..."
"至少说明有人刻意栽赃。"李莲花将牌子收好,"我这就去永安王府。王爷切记,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
萧羽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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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王府戒备森严,李莲花刚靠近大门就被数名侍卫拦住。
"站住!何人胆敢夜闯王府?"
"在下李莲花,特来为永安王诊治。"李莲花拱手道。
侍卫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进去通报。不多时,一位身着白衣的年轻女子走了出来,正是百晓堂的姬雪。
"李莲花?"姬雪冷冷地打量他,"你与赤王关系密切,我们如何信你?"
"姬姑娘明鉴。"李莲花不卑不亢,"在下首先是医者,救人为先。况且..."他压低声音,"若永安王不醒,如何还赤王清白?"
姬雪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沉思片刻,终于侧身让路:"跟我来。但若有任何异动..."
"任凭处置。"李莲花接话。
永安王府内气氛凝重,仆人们行色匆匆,面露忧色。李莲花被带到一间宽敞的卧房,萧瑟正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胸前缠着厚厚的绷带,已经被鲜血浸透。
床边站着一位白发老者,正在为萧瑟把脉,见到李莲花进来,眉头一皱:"你是何人?"
"药王谷辛百草。"姬雪介绍道,"这位是赤王府的李莲花李大夫。"
辛百草?李莲花心中一动。这位可是北离赫赫有名的神医,药王谷的掌门人。
"久仰辛前辈大名。"李莲花恭敬行礼。
辛百草冷哼一声:"赤王派你来打探消息的吧?"
"非也。"李莲花摇头,"在下只为救人。不知永安王伤势如何?"
"胸口中了两剑,其中一剑离心脉只差半寸。"辛百草虽然不满,但还是如实相告,"失血过多,能否醒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李莲花上前查看伤势,眉头越皱越紧。萧瑟的伤口呈现不正常的青紫色,显然是中了毒。
"剑上有毒。"他断言道,"若不及时解毒,恐怕..."
"老夫当然知道有毒!"辛百草怒道,"但这毒古怪得很,一时半会配不出解药!"
李莲花从药囊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清灵散',可解百毒。前辈若不介意,不妨一试。"
辛百草狐疑地接过瓷瓶,打开闻了闻,脸色骤变:"这...这是失传已久的药方!你从何处得来?"
"家师所传。"李莲花简短回答,"现在救人要紧。"
辛百草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问,将药粉撒在萧瑟的伤口上。不多时,伤口的青紫色渐渐褪去,萧瑟的呼吸也平稳了些。
"有效!"姬雪惊喜道。
李莲花却没有放松:"毒虽解了,但失血过多,需要输血。"
"输血?"辛百草惊讶,"你懂得输血之术?"
"略知一二。"李莲花谦虚道,"需要与伤者血型相同的人提供新鲜血液。"
经过一番测试,最终选定了一名侍卫作为供血者。李莲花用特制的银针和羊肠导管,将新鲜血液缓缓输入萧瑟体内。这一奇特的疗法让在场众人目瞪口呆。
两个时辰后,萧瑟的脉搏终于稳定下来,虽然仍未苏醒,但已脱离危险。
"李大夫医术高明,老朽佩服。"辛百草态度大为转变,"不知可否请教这输血之法的原理?"
"改日再与前辈详谈。"李莲花婉拒,"现在在下需要查看刺客留下的其他线索。"
姬雪犹豫了一下,还是带他去了隔壁房间。桌上摆放着刺客留下的物品:几枚暗器,一块黑布,还有一把短剑。
李莲花仔细检查每一样物品,特别是那把短剑。剑身狭长,锋利无比,剑柄上刻着奇怪的纹路。
"这剑..."他若有所思,"不是北离的工艺。"
姬雪点头:"我们也看出来了,像是南诀的风格。"
"不仅如此。"李莲花指着剑柄的纹路,"这是南诀'影卫'的标记,专属于皇室暗杀组织。"
姬雪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这次刺杀是南诀皇室所为?"
"很有可能。"李莲花点头,"但为何要栽赃赤王?"
"挑拨离间。"姬雪冷笑,"让北离内乱,他们好趁虚而入。"
李莲花心中一动:"姬姑娘,能否借百晓堂的情报网一用?我需要查近日南诀密使在天启的活动。"
"可以,但需要时间。"姬雪答应道,"不过...你为何如此热心帮赤王洗刷冤屈?"
李莲花微笑:"因为他是我的朋友,而朋友之间,应当互相信任。"
姬雪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没有再问。
天色渐亮,李莲花不得不返回赤王府。临行前,他最后看了一眼昏迷中的萧瑟,轻声道:"永安王若能醒来,请告诉他,刺客的剑法路数很特别,伤口呈十字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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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王府已被御林军团团围住,李莲花费了好大功夫才得以进入。萧羽一夜未眠,正在书房焦急等待。
"怎么样?"一见李莲花,萧羽立刻上前询问。
李莲花简要汇报了情况,特别强调了南诀影卫的特征。
"果然是栽赃!"萧羽咬牙切齿,"但光凭这些,父皇不会相信的。今早早朝,我恐怕..."
"我随王爷一同上朝。"李莲花坚定地说。
萧羽摇头:"不行!若我罪名成立,你也会受牵连!"
"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去。"李莲花平静地说,"况且,我还有关键证据未出示。"
"什么证据?"
李莲花从药囊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后是几片染血的布料:"这是从永安王伤口取下的血样。刺客的剑法特殊,造成的伤口有十字形特征。若能在朝堂上证明这点,再加上南诀影卫的短剑为证,或许能扭转局面。"
萧羽眼中燃起希望,但随即又暗淡下来:"即便如此,董祝那老狐狸一定会从中作梗..."
"董太师?"李莲花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名字,"王爷怀疑此事与他有关?"
"除了他还有谁?"萧羽冷笑,"上次我们揭穿他通敌,他怀恨在心,这次定是报复!"
李莲花若有所思:"若真如此,那我们更要小心应对。董太师在朝中势力庞大..."
"时辰到了,该上朝了。"龙邪在门外提醒。
萧羽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走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李莲花跟随萧羽走出府门,发现御林军统领亲自"护送",显然是要押解萧羽上朝。沿途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不少人眼中带着鄙夷和愤怒。萧羽昂首挺胸,不为所动,但李莲花注意到他的指甲已经深深掐入掌心。
皇宫大殿上,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明德帝高坐龙椅,面色阴沉。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看向萧羽的目光各异,有幸灾乐祸的,有惋惜的,更多的是避之不及的。
"儿臣参见父皇。"萧羽跪地行礼。
明德帝冷冷开口:"羽儿,你可知罪?"
"儿臣冤枉!"萧羽抬头,声音坚定,"刺杀六哥之事,绝非儿臣所为!"
"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明德帝怒拍龙案,"刺客用的剑是赤王府的制式,留下的腰牌也是你府上的!更有人看见刺客是从你府邸方向逃走的!"
萧羽正要辩解,董祝突然出列:"陛下,赤王殿下与永安王素有嫌隙,此次趁永安王回京之际下此毒手,动机明确。老臣以为,应当立即将赤王收押,以免..."
"陛下!"李莲花突然高声打断,"草民有本上奏!"
大殿上一片哗然。一个平民竟敢在朝堂上打断太师发言,简直胆大包天!
"你是何人?"明德帝皱眉。
"草民李莲花,赤王府门客。"李莲花不卑不亢,"关于永安王遇刺一案,草民有重要线索禀报。"
明德帝审视他片刻,终于点头:"讲。"
李莲花将南诀影卫短剑的特征和伤口形状详细说明,并呈上血样为证:"由此可见,刺客所用兵器并非北离制式,而是南诀影卫专用短剑。此剑造成的伤口有独特的十字形特征,与永安王身上的伤口完全吻合。"
朝堂上议论纷纷。明德帝命太医验证李莲花的说法,确认无误。
"即便如此,也可能是赤王勾结南诀刺客所为。"董祝不甘心地反驳,"那赤王府令牌又作何解释?"
"这就要问太师大人了。"李莲花突然转向董祝,语出惊人,"据百晓堂情报,三日前有南诀密使秘密进入太师府,带去的正是仿制的赤王府令牌!"
"胡说八道!"董祝脸色大变,"陛下明鉴,这是污蔑!"
"是不是污蔑,一查便知。"李莲花从容不迫,"另外,刺客虽然蒙面,但永安王在昏迷前曾扯下其面巾一角,看到了刺客的真容。若陛下允许,待永安王醒来,一切自明。"
董祝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明德帝何等精明,见状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来人!彻查太师府!若真有南诀密使出入,严惩不贷!"
"陛下!"董祝跪地哭嚎,"老臣冤枉啊!这都是赤王设计的圈套!"
"够了!"明德帝怒喝,"羽儿若有这等心机,也不会被你屡次陷害!"他转向萧羽,语气缓和了些,"羽儿,是为父错怪你了。"
萧羽跪伏在地,声音哽咽:"父皇明鉴,儿臣...儿臣..."
李莲花悄悄退后一步,将舞台留给这对父子。他注意到大殿角落,萧崇正"望"向这边,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
退朝后,萧羽如释重负,整个人几乎虚脱。李莲花扶着他走出皇宫,上了回府的马车。
"李莲花..."马车内,萧羽突然开口,声音沙哑,"这次多亏了你。"
"王爷言重了。"李莲花微笑,"真相总会大白。"
萧羽摇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不,你不明白...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已经被打入大牢了。满朝文武,竟无一人为我说话..."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只有你...只有你相信我..."
李莲花轻叹一声,没有说话。
"为什么?"萧羽突然问,"为什么你愿意冒险帮我?"
李莲花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轻声道:"因为朋友之间,本该如此。"
"朋友..."萧羽喃喃重复这个词,仿佛在品味它的含义。良久,他抬起头,眼中带着前所未有的真诚:"李莲花,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萧羽紧闭多年的心门。李莲花微微一笑,没有多言,只是拍了拍萧羽的肩膀。
马车缓缓驶向赤王府,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预示着他们命运的纠缠。
而在远处的永安王府,昏迷中的萧瑟手指突然动了动,似乎即将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