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茜尔的小皮鞋在餐厅柔软的地毯上敲出细碎的声响，像只被驯服的小兽，亦步亦趋跟着诺顿的身影。暖黄的灯光落在她微卷的发梢上，她偷偷抬眼打量四周精致的银器与水晶吊灯，手指却始终攥着诺顿袖口的一角，乖得不像话。
诺顿将她安置在自己身侧的高椅上，他知道寻常食物填不满她的胃，就给她端了一盘奶油布丁。当那盘堆满奶油与新鲜草莓的布丁被推到面前时，贝茜尔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握着小巧的银勺，小口小口地挖着布丁，奶油沾在嘴角也顾不上擦，甜腻的香气裹着暖意滑进喉咙，让她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像只满足的小猫。
不过片刻，整盘布丁便见了底，贝茜尔舔了舔沾着糖霜的唇角，舌尖还残留着草莓的清甜，心底却涌起一阵没够的怅然。
她悄悄转头，见诺顿正垂着眼用餐，似乎没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
贝茜尔抿了抿唇，悄悄将脚从高椅的踏板上放下来，脚尖踮着地毯，一点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落地时她还特意顿了顿，见诺顿依旧没抬头，便像只偷腥的小老鼠，攥着裙摆朝不远处的甜品台挪去——那里还摆着好几盘裹着巧克力碎的慕斯，看起来比布丁还要香甜。
甜品台的暖光裹着巧克力的甜香，贝茜尔踮着脚才够到那盘淋着酱的慕斯，冰凉的瓷盘刚落进掌心，她便急着转身往回走，生怕诺顿发现。
可脚步还没稳住，后背突然撞上一片坚实的胸膛，掌心猛地一空——“哗啦”一声，慕斯连盘摔在地毯上，深棕色的酱汁溅开，像在米白色的绒面上晕开了朵难看的花。
鼻尖先萦绕起一股冷冽的香气，不是餐厅里的甜腻，倒像雪后松林的清苦。
贝茜尔慌忙抬头，撞进一双湛蓝色的眸子，那颜色比诺顿书房里的宝石摆件还要冷，配上对方线条精致却覆着寒霜的脸，让她瞬间攥紧了裙摆。
男人微微皱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没说话，可那眼神里的“你怎么不好好看路”却直白得让人心慌——他正是画家艾格·瓦尔登，此刻纯白的衬衫下摆沾了点酱汁，更显不耐。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贝茜尔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头埋得更低，手指绞着衣角。
艾格只是垂眼扫了眼地上的狼藉，抬手轻拍了拍胸前衣物的褶皱，动作优雅却带着疏离，连一个字都没回应，便径直绕开她，朝着餐厅深处的靠窗座位走去。
直到那道清冷的身影走远，贝茜尔才敢抬起头，看着地上摔碎的瓷盘和糊掉的慕斯，眼眶瞬间红了。
她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没掉眼泪——总不能空手回去，只好又蹭到甜品台边，踮着脚重新拿了一盘，只是这次动作慢了许多，连呼吸都放得更轻。
贝茜尔端着新的慕斯回到座位时，指尖还带着瓷盘的凉意。
她刚要悄悄把盘子放在桌角，就对上诺顿看过来的目光——他放下了银叉，眉头微蹙，指腹轻轻碰了碰她泛红的眼尾，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哭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慌忙把脸扭向一边，小手紧紧攥着慕斯的勺子，小声嘟囔：“没、没什么呀，就是刚刚……刚刚甜品台的灯光太亮了，有点晃眼睛。”
话一出口就觉得心虚，连耳尖都悄悄热了起来，生怕诺顿看出破绽——刚才撞了人又摔了蛋糕的样子，实在太丢脸了，她不想让诺顿知道。
诺顿还想再问，身后却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是艾格·瓦尔登，他手里拿着一支素描笔，似乎是要去窗边找光线更好的位置。
经过他们桌旁时，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贝茜尔，当看到她泛红的眼尾、还有那副强装镇定却微微抿起的嘴角时，脚步顿了半秒。
他那双总是覆着冷淡的湛蓝色眸子里，忽然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情绪——不是之前的不耐，反倒像艺术家在杂乱的画室里，意外瞥见了一抹被揉皱却依旧鲜活的颜料，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探究，又像是发现了某件未完成作品上，最灵动的那处瑕疵。
不过那情绪快得像错觉，他很快收回目光，继续朝窗边走去，只留下一点冷冽的松木香，轻轻散在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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