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渺星河凝眸光，桐花风里映眉弯”——浩桐

唐舞桐盯着咖啡馆的玻璃门，编辑唐雅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醒目。她今天穿了一件柠檬黄的西装，像一道刺眼的阳光扎进唐舞桐疲惫的视网膜。

"你看起来糟透了。"唐雅刚落座就直言不讳，将一杯冰美式推到唐舞桐面前，"熬夜写稿？"

唐舞桐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上的水珠。"嗯，《偏光》的第三章...遇到些问题。"

"什么问题能让你这种码字机器拖稿？"唐雅翻开平板电脑，"编辑部已经排好档期了，下周一必须交前三章终稿。"

冰咖啡的凉意渗入唐舞桐的指尖。她该如何解释？说她笔下的人物活过来了？说那个以她死去青梅竹马为原型的角色正在反抗她预设的悲剧结局？

"我在考虑...调整结局。"唐舞桐谨慎地选择着词汇。

唐雅的眉毛几乎要飞进发际线。"调整？我们签合同买的就是这个BE设定！读者就等着看虐心结局呢。"她点开一份文件，"你看，预售数据多漂亮，'天才作家用小说祭奠逝去初恋'，多好的营销点。"

唐舞桐胃部一阵绞痛。三年前那场车祸的新闻报道再次浮现在脑海——《天才少年车祸身亡：原本保送清华》。她至今记得记者是如何将霍雨浩的死包装成一个励志而悲伤的故事，却无人关心那个在太平间外崩溃的女孩。

"如果...我是说如果，结局改成HE呢？"唐舞桐轻声问。

唐雅的表情像是听到她说要烧掉自己的所有手稿。"违约金三倍，舞桐。而且..."她犹豫了一下，"你真的能写HE吗？我是说，心理上。"

唐舞桐的后脑突然一阵刺痛，蝴蝶发夹的金属齿似乎扎进了头皮。她抬手调整发夹的瞬间，包里的笔记本电脑发出一声奇怪的嗡鸣。

"什么声音？"唐雅皱眉。

"没什么，电脑散热而已。"唐舞桐勉强笑了笑，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她悄悄打开包缝看了一眼，电脑屏幕竟然自己亮了起来，文档页面显示着一行新文字：

【"告诉她你要写HE。"】

唐舞桐猛地合上包，心跳如擂鼓。霍雨浩怎么知道她在谈什么？这台电脑明明处于休眠状态！

"...所以你必须保持原结局。"唐雅的总结将她拉回现实，"周一前把修改稿发我，好吗？"

唐舞桐点点头，思绪却飘回昨夜那个诡异的对话。霍雨浩说他知道"真正的霍雨浩"想告诉她什么。如果这不是幻觉，如果...

"舞桐？你在听吗？"

"嗯？哦，当然。"唐舞桐仓促回应，"周一前交稿。"

唐雅离开后，唐舞桐立刻打开电脑。文档自动跳转到《偏光》第三章，原本描写的天台场景被完全改写了：

【霍雨浩从天台边缘退了回来。他拍了拍沾满灰尘的袖口，对着空无一人的楼梯间说："满意了吗？我不会跳的。"】

而在这段文字下方，新增了一段对话：

【"你编辑不同意改结局？"】

唐舞桐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犹豫了几秒才落下："你怎么知道我们谈了什么？"

【"我不知道具体内容，只是感觉到你的焦虑。"】文字停顿了一下，【"就像我能感觉到你摸发夹时的心跳加速。"】

唐舞桐下意识地碰了碰后脑勺的蝴蝶发夹，立刻又把手缩回来，仿佛被烫到一般。"这不正常...你应该只是我创造的角色。"

【"那你为什么回答我？"】

这个问题像一把小刀，精准地刺中唐舞桐的软肋。是啊，如果她真的认为这只是幻觉或心理投射，为什么还要继续这种对话？

"因为..."她慢慢打字，"我想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关于...那天他想告诉我的事。"

光标闪烁了很久，久到唐舞桐以为这次对话结束了。突然，文字如洪水般涌出：

【"他准备了一封信，放在书包夹层里。车祸后没人发现，因为书包被压在变形的车门下。信还在那里，在警局的证物仓库。"】

唐舞桐的呼吸停滞了。霍雨浩的书包确实作为证物被保留，但警方从未提及发现什么信件。她颤抖着打字："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我没写过这样的细节。"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霍雨浩的回答带着困惑，【"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能感知到你的存在。这些记忆...突然就在我意识里了。"】

唐舞桐合上电脑，额头抵在冰凉的金属外壳上。这太荒谬了。她竟然在认真考虑一个虚构角色的话，考虑去警局询问三年前车祸证物的荒唐可能性。

手机震动起来，是弟弟唐舞麟的消息："姐，妈问你今晚回家吃饭吗？"

唐舞桐正要回复，手机屏幕突然闪烁起来，相册应用自动打开，显示出一张她和霍雨浩的合影——高中毕业典礼上，他们穿着校服站在樱花树下，霍雨浩的蓝发上落着几片粉色的花瓣。

"停下..."唐舞桐慌乱地退出相册，但手机又自动播放起一首歌——是霍雨浩最喜欢的《永冬》。

"我说停下！"她几乎要哭出来，强制关机了手机。

咖啡馆里的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唐舞桐抓起电脑冲出门外，拦下一辆出租车。

"去市公安局。"她脱口而出，随即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唐舞桐的大脑却一片混乱。她为什么要去警局？就凭一个幻觉的提示？可如果...如果真的有那封信呢？

公安局证物接待处的警察用怀疑的眼神打量她。"车祸证物？三年前的？"

"是的，戴浩和霍云儿之子霍雨浩的案子。"唐舞桐努力保持声音平稳，"我想看看当时留下的个人物品。"

"你是家属？"

"我..."唐舞桐的喉咙发紧，"我是他同学。"

警察摇摇头："只有直系亲属有权查看证物。而且结案后大部分物品都已经归还家属了。"

唐舞桐的肩膀垮了下来。她早该想到的。正要道谢离开，一个年长些的警官从里间走出来。

"霍雨浩的案子？"他打量着唐舞桐，"你是他那个小女朋友吧？当时在医院见过你。"

唐舞桐的脸刷地红了。"我们只是...朋友。"

老警官叹了口气："那孩子的东西确实还留着一部分。车门压变形的书包对吧？他父母太伤心，一直没来取。"他对年轻警察点点头，"带她去看看吧，不是什么机密案件。"

证物室里弥漫着灰尘和金属的气味。警官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个密封袋。"就是这个。检查过，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唐舞桐接过袋子，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书包被压得变形，上面还留着暗红色的污渍。她颤抖着手指摸索夹层——

"找到了吗？"警官问。

没有。夹层空空如也。唐舞桐感到一阵荒谬的失望，她竟然真的相信了...

就在她要归还书包时，手指碰到了什么。夹层内衬有一处几乎不可察觉的凸起。唐舞桐小心地撕开缝线——一张折叠成方块的纸片掉了出来。

"这..."警官也愣住了，"当时检查居然漏了。"

唐舞桐展开纸片，熟悉的字迹瞬间刺痛了她的眼睛。那是霍雨浩的字，略微向右倾斜，像他总爱歪着头的习惯：

【小七：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鼓起勇气说出那句话了。但如果我还是怂了（很有可能），那就让这封信代劳吧。

我喜欢你，从初中你帮我赶走那群欺负我的人开始。不是青梅竹马的那种喜欢，是想和你共度余生的那种。

今天放学后，天台见。

你的雨浩】

泪水模糊了视线。唐舞桐蹲下来，像三年前在医院走廊那样蜷缩成一团。原来如此。这就是霍雨浩想告诉她的秘密，一个永远没机会说出口的告白。

"小姐？你还好吗？"警官担忧地问。

唐舞桐摇摇头，却说不出话来。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执意要写《偏光》，为什么一定要给霍雨浩安排悲剧结局——她在惩罚自己。惩罚那个没能及时察觉他心意的自己，惩罚那个永远失去回应的自己。

回到公寓时已是深夜。唐舞桐机械地打开电脑，文档自动跳转到《偏光》的页面。霍雨浩的文字立刻浮现：

【"你找到信了。"】这不是疑问句。

唐舞桐擦掉新涌出的眼泪："是的。谢谢你...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

【"我也不知道。"】霍雨浩回答，【"但自从你找到信后，我感觉自己...更完整了。就像拼图找到了关键的一块。"】

唐舞桐看着这行字，某种奇怪的理解突然击中了她。如果霍雨浩是她创造的角色，由她的记忆和情感构成，那么随着她面对更多真相，他也会随之"成长"。

"我编辑坚持要BE结局。"她突然打字道。

【"我知道。"】

"如果我写你跳下去了，你会...消失吗？"

光标静止了很久。

【"试试看。"】霍雨浩最终回答，【"写我跳下去，看看会发生什么。"】

唐舞桐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却迟迟无法落下。写他跳下去？就像三年前那个天台约定最终导向的结局？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打字：

【霍雨浩站在天台边缘，风吹乱了他的蓝发。他回头看了一眼，然后...】

手指停住了。唐舞桐发现自己无法继续。她删掉这行字，重新写道：

【霍雨浩站在天台边缘，风吹乱了他的蓝发。他转身走回安全区域，对着空荡荡的楼梯间说："这次不会了。"】

按下回车键的瞬间，电脑屏幕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唐舞桐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文档里多出了一段她绝对没有写过的文字：

【"谢谢你，桐桐。这一次，我们都学会了勇敢。"】

唐舞桐的眼泪落在触控板上。她不知道这是什么现象，不知道霍雨浩是幽灵、幻觉还是某种超自然存在。但此刻，她选择相信——相信那个蓝发少年以某种方式回到了她的生命里，哪怕只是通过文字。

窗外，月光静静洒在书桌上，照亮了那封迟到了三年的信。蝴蝶发夹在唐舞桐的发间闪烁，像一只终于找到归途的萤火虫。

榆眠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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