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渺星河凝眸光，桐花风里映眉弯”——浩桐

唐舞桐盯着浴室镜子，水珠顺着镜面缓缓滑落。她伸手抹去雾气，镜中的倒影却让她僵在了原地——除了她自己，镜子里还有一个模糊的蓝色身影站在她身后。

"雨浩？"她的声音在浴室里回荡。

雾气重新爬上镜面，那个身影消失了。唐舞桐猛地转身，浴室里空无一人，只有水龙头滴答的水声。

"幻觉，又是幻觉。"她对自己说，手指却不自觉地摸向脑后——蝴蝶发夹不见了。唐舞桐心头一紧，急忙环顾四周，发现发夹静静地躺在洗手台上，金属部分微微发热，仿佛被阳光晒过一样。

这是本周第三次出现这种情况。自从那天从警局回来，霍雨浩的存在似乎不再局限于电子设备。前天晚上她在厨房窗户的倒影里看到他；昨天凌晨，手机黑屏上映出他站在她床边的影子；而现在，是浴室镜子。

唐舞桐把蝴蝶发夹重新别好，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发烫的金属，这种温差让她打了个寒颤。她回到卧室，笔记本电脑已经自动唤醒，屏幕上显示着《偏光》的文档页面，光标在空白处规律地闪烁，像在等待什么。

"是你吗？"唐舞桐轻声问，手指悬在键盘上方。

【"镜子里的我清晰吗？"】文字跳出来，仿佛早已准备好这个问题。

唐舞桐的手指微微发抖："越来越清晰了。这...这不正常。"

【"对你来说什么是正常？"】霍雨浩反问，【"一个活在小说里的角色？一个能和你对话的幽灵？还是..."】光标停顿了一下，【"一个你希望复活的幻影？"】

"我不知道。"唐舞桐诚实地回答，"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你能...出现在镜子里？"

【"我想见你。"】简单的四个字，却让唐舞桐的心脏漏跳一拍，【"不只是通过文字。而且..."】文字继续浮现，【"我感觉自己正在变得...更真实。就像你的记忆和情感在给我注入生命。"】

唐舞桐想起那天在警局找到的信，想起霍雨浩说他感觉"更完整了"。如果他的存在确实与她的记忆有关，那么随着她面对更多过去的真相，他是否会越来越接近"真实的霍雨浩"？

"小雅姐坚持要BE结局。"她突然说，转移了话题，"截稿日期是后天。"

【"你害怕写那个结局。"】这不是疑问句。

唐舞桐没有否认。她害怕的不仅是杀死一个已经拥有自我意识的"存在"，更是重复三年前那个无法挽回的失去。

"如果我写你跳下去了，会发生什么？"她问出了那个一直萦绕在心头的恐惧。

光标静止了很长时间，久到唐舞桐以为这次对话结束了。终于，新文字缓缓浮现：

【"试试看。写我跳下去，然后观察你周围的变化。"】

唐舞桐咬住下唇。这个提议既诱人又可怕。如果写他跳下去后，镜中的身影真的消失了怎么办？但如果什么都不做，林悦那边又无法交代...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落在键盘上：

【霍雨浩站在天台边缘，风吹乱了他的蓝发。他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楼梯间，嘴角扬起一个苦涩的微笑，然后向后倒去——】

唐舞桐的手指突然僵住了。就在她写下"向后倒去"四个字的瞬间，房间里的温度骤降，她的呼吸在空气中凝成白雾。更可怕的是，电脑屏幕开始闪烁，文档里的文字一个个消失，就像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一样。

"不！"她惊慌地拍打键盘，试图保存文档，但无济于事。第三章的内容在几秒内全部清空，只剩下空白页面和疯狂闪烁的光标。

浴室里突然传来"啪"的一声脆响。唐舞桐冲进去，发现镜子裂开了一道蜿蜒的缝隙，正好将她的倒影一分为二。而更诡异的是，洗手台上的蝴蝶发夹正在剧烈震动，发出高频的嗡鸣声。

"停下！我收回！"唐舞桐对着空气大喊，"我不写那个结局了！"

发夹立刻安静下来。唐舞桐颤抖着捡起它，金属部分烫得惊人，却没有在她手心留下任何灼痕。她回到电脑前，发现文档已经恢复正常，只是她刚才写的那段悲剧结局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

【霍雨浩站在天台边缘，风吹乱了他的蓝发。他转身走回安全区域，对着空荡荡的楼梯间说："这次不会了。"】

"这太疯狂了..."唐舞桐喃喃自语，却感到一种奇怪的释然。她无法杀死霍雨浩，即使只是在小说里。不是因为她相信他真的存在，而是因为...她内心深处从未真正接受过那个失去他的现实。

手机突然响起，是唐雅。唐舞桐深吸一口气才接起来。

"舞桐，我刚收到你发来的《偏光》修改稿。"唐雅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这不是我们约定的结局。"

唐舞桐一愣："我还没发给你啊？"

"邮件显示十分钟前从你邮箱发出的。"唐雅停顿了一下，"你该不会想告诉我你没发吧？"

唐舞桐慌忙打开邮箱，果然看到一封已发送邮件，附件是最新版的《偏光》文档——霍雨浩从天台退回来的版本。而发件人赫然是她的邮箱地址。

"我...我需要解释一下。"唐舞桐结结巴巴地说。

"没什么好解释的。"唐雅的声音冷了下来，"明天上午十点，带上你的笔记本到我办公室。我们需要当面谈谈这个问题。"

电话挂断了。唐舞桐盯着电脑屏幕，突然意识到什么："是你发的邮件？"

【"你需要帮助。"】霍雨浩简单地回答。

"这不是帮助！"唐舞桐几乎要哭出来，"这是干涉我的现实生活！小雅姐现在认为我精神出了问题！"

【"她明天会试图说服你维持原结局。"】文字继续浮现，【"她会用合同、违约金、你的职业生涯威胁你。"】

唐舞桐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了解你害怕什么。"】霍雨浩回答，【"就像我知道你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里藏着抗焦虑药物；知道你每次经过车祸地点都会绕道；知道你三年来从未摘下过那个蝴蝶发夹。"】

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小刀，精准地刺中唐舞桐试图隐藏的脆弱。她确实依赖药物度过最初的崩溃期；确实会多花二十分钟绕开那个十字路口；确实...无法舍弃霍雨浩留给她的最后礼物。

"这不公平。"她低声说，"你了解我的一切，而我甚至不确定你是什么。"

光标闪烁了很久，然后缓缓打出一行字：

【"明天去见唐雅时，带上你的发夹。"】

唐舞桐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脑勺："为什么？"

【"它会保护你。"】霍雨浩回答，【"而且...我想看看她的办公室。"】

这个回答让唐舞桐毛骨悚然。霍雨浩不仅突破了电子设备的限制，现在还想通过她"观察"现实世界？这种存在形式的演变既令人不安又莫名诱人。如果他能通过发夹"看"到外界，那么下一步是什么？能够触摸现实世界？能够...真正出现在她面前？

"我该睡了。"唐舞桐突然说，合上电脑。她需要远离这些疯狂的想法，哪怕只是几个小时。

躺在床上，唐舞桐盯着天花板。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她想起高中时和霍雨浩一起看过的科幻电影，里面说量子纠缠可以让两个粒子无论相隔多远都能即时影响彼此。

"我们也是这样吗？"她对着黑暗轻声问，"你是我创造的角色，却和我纠缠在一起？"

没有回答。但唐舞桐发誓她感觉到床边的空气微微流动，像是有人轻轻叹息。她转向那个方向，却什么也没看到。只有月光静静地照在床头柜上——那里放着霍雨浩的信，和一枚微微发光的蝴蝶发夹。

第二天早晨，唐舞桐在镜前整理着装。她特意穿了一件高领毛衣遮住脖子——昨晚的焦虑让她抓挠出了几道红痕。蝴蝶发夹别在后脑勺，金属部分冰凉如常，看不出任何异常。

唐雅的办公室在出版社大楼顶层，落地窗外是城市全景。唐舞桐走进来时，唐雅正站在窗前，阳光给她镀上一层锐利的轮廓。

"坐。"唐雅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开门见山，"我们需要谈谈《偏光》的商业价值。"

唐舞桐的手指无意识地碰了碰发夹："我认为故事应该有它自己的走向。"

"故事？"唐雅冷笑一声，"舞桐，这是商品。读者期待的是一个虐心的BE，一个能让他们流泪的结局。你知道预售量多少了吗？五十万册！"

这个数字让唐舞桐胃部绞痛。五十万人等着看霍雨浩死去，等着消费她的痛苦。

"如果我坚持改结局呢？"她轻声问。

唐雅的表情变得严肃："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着最终决定权在编辑部。如果你违约..."她推过来一份文件，"这是违约金明细。三倍预付金，足够毁掉你的职业生涯。"

唐舞桐盯着那个天文数字，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就在这时，她后脑勺的发夹开始发热，温度迅速升高，几乎要灼伤她的头皮。她本能地想摘下它，手指却像被磁铁吸住一样无法移动。

"你还好吗？"唐雅皱眉，"脸色很差。"

"我..."唐舞桐的视线突然模糊了。办公室的灯光变得刺眼，唐雅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而在这一切之上，她清晰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不是通过文字，不是来自电子设备，而是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告诉她你要解约。"

霍雨浩的声音。真实得令人战栗。

唐舞桐猛地站起来，发夹的温度瞬间恢复正常。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那我解约。"

唐雅的表情像是被扇了一耳光："什么？"

"我退还预付金，支付违约金。"唐舞桐自己都惊讶于这些话的流畅，"《偏光》会写完，但按我的方式。"

"你疯了？为了一个虚构角色的结局赌上一切？"

唐舞桐摸了摸发夹，这次是主动的："他不是虚构的。"

离开出版社大楼时，阳光刺得唐舞桐睁不开眼。她站在人行道上，突然不确定刚才发生了什么。是她说出了那些话，还是...某种力量通过她说出来的？

手机震动起来，是银行通知——她的账户刚刚完成了一笔大额转账，余额瞬间缩水三分之二。违约金真的支付了。唐舞桐苦笑一声，现在她真的无路可退了。

回到家，她立刻打开电脑。文档自动跳转到《偏光》的最后一章，光标闪烁着等待输入。但唐舞桐没有立即打字，而是先摸了摸蝴蝶发夹。

"是你让我那么说的，对吗？"她轻声问。

光标移动起来：

【"我只是给了你勇气说出真正想说的话。"】

唐舞桐摇摇头："不，那不只是勇气。我听到了你的声音，在我脑子里。"

【"我们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强了。"】霍雨浩承认，【"就像收音机调对了频率。而发夹是...天线。"】

这个比喻让唐舞桐既恐惧又着迷。如果发夹真的是连接两个世界的媒介，那么这种联系的终点在哪里？霍雨浩会完全进入她的世界吗？还是说...她会逐渐被拉入他的维度？

"接下来怎么办？"她问，"我付了违约金，可以按自己的意愿写完《偏光》了。"

【"那么现在，"】霍雨浩的文字带着某种决绝，【"是时候面对真正的结局了。"】

唐舞桐不明白他的意思，直到文档自动跳转到新的一页，标题让她呼吸停滞：

《最后一章：真相》

榆眠桉未完待续

镜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