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银辉。盛晋豪躺在床上，呼吸渐渐沉缓，意识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坠入一片氤氲的迷雾里。
他先是闻到了淡淡的栀子花香，那是沈安生前最爱的味道。记忆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淹没——那年夏天，沈安穿着白色连衣裙，蹲在小区花园里看花，裙摆沾了草屑也不在意，回头冲他笑时，眼里盛着比阳光还亮的光。“晋豪，你看这朵开得最大，像不像我扎头发的蝴蝶结？”她的声音清脆得像风铃，在耳边一遍遍回响。
接着，场景突然切换到他们常去的那家老面馆。木质桌椅泛着温润的光，沈安正低头嗦着牛肉面，辣得鼻尖冒汗，却还是不肯停筷。“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他伸手想替她擦汗，指尖却穿过一片虚无。沈安抬起头，脸颊红扑扑的，眼睛弯成月牙：“这家的辣椒好正宗，下次我们还来好不好？”他拼命点头，喉咙却像被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画面又晃了晃，变成了初雪那天。路灯下，雪花簌簌地落，沈安把冰凉的手塞进他口袋里，呵着白气说：“盛晋豪，我们要一起走过很多个冬天。”他记得那天自己把她裹进大衣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心里满得快要溢出来。可此刻，怀里的温度突然消失，沈安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像水墨画被水晕开了一般。
“安安！”他猛地想抓住她，却发现自己站在医院的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医生疲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对不起，我们尽力了。”他冲进病房，看到沈安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纸。他扑过去握住她的手，那双手曾经那么温暖，此刻却冷得像冰。“你说过要陪我看很多场雪的……”他的声音哽咽着，眼泪砸在她手背上，瞬间晕开一小片湿痕。
记忆还在疯狂涌入，那些细碎的、温暖的、带着烟火气的瞬间，此刻都变成了尖锐的碎片，扎得他心口生疼。他看到沈安在厨房学做蛋糕，弄得满身面粉；看到她在电影院里看恐怖片，吓得紧紧攥着他的胳膊；看到她在跨年夜的广场上，踮起脚尖在他脸颊印下一个轻吻……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可伸手触摸时，却只有一片冰凉的虚空。
他像是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周围的景象在飞速旋转，色彩和声音交织成一片混沌。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在无边的黑暗里坠落。耳边似乎有风声呼啸，又像是沈安温柔的低语，模糊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坠落感突然消失。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熟悉的街道上。夕阳的余晖给街道镀上了一层暖金色，街角的栀子花开得正盛，香气弥漫在空气里。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心脏狂跳不止。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点俏皮的笑意：“盛晋豪，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说要带我去吃牛肉面吗？”
他猛地回头，看见沈安就站在不远处，穿着那件他熟悉的白色连衣裙，手里还拿着一朵栀子花。夕阳的光落在她发梢，眼里的笑意清晰又温暖，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盛晋豪的眼睛瞬间红了。他不敢动，怕这又是一场梦，怕眼前的一切会像泡沫一样消失。
沈安见他不动，几步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傻啦？”指尖的温度真实地传来，带着栀子花的清香。
他终于忍不住，一把将她紧紧拥进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怀里的温度那么真实，她的头发蹭着他的脖颈，带着熟悉的洗发水味道。
“安安……”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她的发顶。
沈安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却还是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问：“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盛晋豪摇摇头，把脸埋在她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属于她的气息。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不知道为什么沈安会在这里，但他清楚地知道，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放手。
夕阳渐渐沉下去，街道上的路灯一盏盏亮起。他牵着沈安的手，慢慢往前走，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晚风吹过，带来栀子花的甜香，也带来了一个全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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