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冲进巷子时，正看见盛晋豪蹲在空荡的店面里，用抹布擦着积灰的地板。阳光从狭小的窗棂照进来，在他脚边投下一块菱形的光斑，连带着他扬起的灰尘都看得清清楚楚。
“盛晋豪！”她把帆布包往地上一扔，声音里还带着跑出来的喘，“你真把工作辞了？就为了这个破地方？”
盛晋豪回过头，手里还攥着那块灰扑扑的抹布，看见她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什么破地方，这是我们的‘安之花舍’。”
“谁跟你‘我们’！”沈安走到他面前，指着墙面脱落的墙皮，“你看这墙，这地板，还有这窗户——夏天漏雨，冬天漏风，你告诉我怎么开花店？”她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眼眶有点红，“盛氏多好的机会，你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盛晋豪放下抹布，站起身。他比沈安高出一个头，此刻微微低头看着她，语气放得很软：“安安，机会可以再有，但你的梦想不能等。”他伸手，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湿意，“再说了，我去盛氏，是为了以后能给你好生活；现在我们开花店，是现在就能一起过日子。哪个更划算？”
沈安被他问得一怔，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反驳的话。她其实不是气他放弃工作，是气他不跟自己商量，更气自己——气自己明明那么想开花店，却没勇气像他这样，说一句“不管不顾”。
“而且，”盛晋豪指了指墙角，“我问过房东了，墙皮脱落可以自己刷，地板坏了可以换，窗户漏风……我们可以装密封条。这些我都会。”
他说得笃定，沈安看着他眼里的光，突然就不气了。她蹲下身，捡起地上的帆布包，从里面掏出一沓纸：“我昨晚画的设计图，你看看行不行。”
纸上是她用铅笔勾勒的样子：进门摆一个原木花架，靠窗放一张小桌，墙面刷成米白色，角落里隔出一个小小的休息区，摆两张藤椅。旁边还歪歪扭扭地写着：“要种满向日葵，因为晋豪说我笑起来像向日葵。”
盛晋豪拿起图纸，指尖拂过那句小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他抬头，看见沈安正偷偷看他的表情，脸颊有点红。
“画得真好。”他说，“就按这个来。”
沈安立刻忘了刚才的气，凑过来看他手里的抹布：“那现在干什么？我帮你擦地板？”
“不用，”盛晋豪把她拉起来，拍了拍她手上的灰，“你去买桶乳胶漆，要米白色的。我去建材市场看看花架的木料，顺便买砂纸。”
“我有钱。”沈安从包里摸出一个布袋子，里面是她攒了大半年的兼职费，硬币和纸币被她码得整整齐齐，“够买漆了。”
盛晋豪没跟她争，只是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快去快回，我在这儿等你。”
沈安抱着布袋子跑出去时，脚步都轻快了不少。阳光照在她背上，帆布包带子晃啊晃的，像两只快乐的小尾巴。
盛晋豪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转身继续擦地板。抹布擦过的地方，露出底下浅棕色的木质纹路，不算平整，却带着种踏实的旧感。他想起刚才沈安红着眼眶骂他“傻”的样子，想起她图纸上那句关于向日葵的话，嘴角忍不住又扬了起来。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蹲在这样一间破旧的小屋里，为了一块地板、一桶油漆高兴。以前在商场上，几百万的合同签下来，他也没这么心动过。
两个小时后，沈安抱着一桶乳胶漆回来，胳膊都勒红了。盛晋豪迎上去接过，看见她额头上的汗，从口袋里摸出纸巾给她擦：“怎么不叫我去接你？”
“怕你等急了嘛。”沈安喘着气，指着他身后堆着的木料，“这就是花架的材料？”
“嗯，老板说这木头结实。”盛晋豪把乳胶漆放在地上，“我们先刷墙？”
没有专业工具，他们就用旧报纸铺在地上，盛晋豪踩着凳子刷高处，沈安负责低处。米白色的漆刷上去，墙面一点点亮起来，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乳胶味。
沈安刷得认真，没注意到自己鼻尖沾了点白漆。盛晋豪看着她凑近墙面、仔细比对颜色的样子，突然觉得，这比任何精装豪宅都好看。
“喂，”他开口，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有点响，“等花店开了，第一个月的利润，我们去买张像样的床吧。”
沈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他们现在合租的出租屋那张吱呀作响的旧床，脸“腾”地红了：“谁、谁跟你说这个……”
盛晋豪低低地笑起来，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他眼角，漾开一点温柔的光。
墙刷到一半时，天暗了下来，起了风。沈安走到窗边，看见外面飘起了小雨，突然“呀”了一声：“忘了买密封条！”
“没事。”盛晋豪放下刷子，走到她身边，“下雨正好，我们今天先到这儿。”他看了看表，“晚饭想吃什么？我请你吃巷口的牛肉面。”
沈安看着他沾了白漆的袖口，又看了看自己同样花了的手，突然笑了：“好啊，加两个卤蛋。”
两人锁好门往外走，雨丝落在脸上，有点凉。沈安走得急，差点踩到水洼，盛晋豪伸手扶了她一把，顺势牵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带着点干活留下的粗糙，却很暖。沈安的手指动了动，没挣开。
雨不大，两人就这么牵着手走在巷子里，身后是刚刷了一半墙的小店，身前是飘着香气的牛肉面摊。沈安偷偷侧头看盛晋豪的侧脸，看见他下颌线绷得很直，却在她看过去时，突然转过头，对她笑了笑。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就算这店真的漏雨又漏风，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
只要身边这个人在，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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