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种与承诺

雨停后的清晨，巷子里飘着泥土混着青草的味道。盛晋豪和沈安踩着水洼去店里时，远远就看见墙面的米白色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一块刚切开的奶油蛋糕。

“比昨天亮多了！”沈安小跑着冲到门口，手指轻轻碰了碰干透的墙面，“你看，一点都不像是旧房子了。”

盛晋豪放下手里的工具箱，看着她眼里的光，喉间发暖。他昨天趁她睡后，又悄悄过来把剩下的墙面补完了，此刻看着她惊喜的样子，觉得夜里蚊虫叮咬的痒、蹲得发麻的腿，都成了值得的事。

“今天该弄花架了。”他打开工具箱，拿出砂纸和卷尺，“你先把昨天买的花种分类，看看哪些适合先育苗。”

沈安从帆布包里掏出几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她托人从乡下带来的花种——有向日葵、郁金香，还有些她也叫不上名字的小野花。她盘腿坐在刚铺好的报纸上，小心翼翼地把种子倒在白纸上，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发顶，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盛晋豪坐在木料旁打磨边角，砂纸摩擦木头的声音沙沙响，混着沈安偶尔的轻哼声，像支不成调的歌。他偷偷抬眼，看见她正对着一粒圆滚滚的向日葵种子发呆，手指轻轻戳着种子，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什么。

“在跟种子说话？”他笑着问。

沈安吓了一跳，种子滚到地上，她慌忙去捡，脸颊有点红：“我妈说，对着种子说话，它们会长得快一点。”

盛晋豪停下手里的活，走过去帮她捡种子。指尖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又像触电似的分开。他把捡来的种子放在纸上，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小颗粒，突然说：“等它们开花了，我们把店面周围都种上，让整条巷子都香香的。”

“真的？”沈安眼睛亮起来，“可是房东会不会不让啊？”

“我去说。”盛晋豪拿起一块打磨好的木板，“他要是不同意，我就多交半年房租。”

“那多浪费钱……”

“为你就不浪费。”他说得自然，低头继续组装花架，没看见沈安低下头时，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花架组装到一半，隔壁杂货铺的大爷端着碗绿豆汤过来，笑着往里瞅：“小年轻，进度不慢啊。”

“大爷进来坐。”盛晋豪停下手里的活。

“不了不了，”大爷把绿豆汤放在窗台上，“看你们忙得顾不上吃饭，刚熬的，解解暑。”他指了指沈安手里的花种，“这是要种向日葵？好啊，那花向阳，看着就喜气。”

沈安连忙道谢，端起碗给盛晋豪递了一勺：“你尝尝，甜不甜？”

绿豆汤熬得糯糯的，冰糖融在里面，甜得恰到好处。盛晋豪看着她递过来的勺子，没接，直接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沈安的手僵在半空，耳根瞬间红透，大爷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这小伙子，够直接！”

盛晋豪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把勺子接过来，也给沈安喂了一口：“是挺甜的。”

等大爷走了，沈安才小声抱怨：“你怎么这样……”

“哪样？”他凑近了点，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这样？”

沈安猛地往后退，撞到身后的墙角，手里的花种撒了一地。她“哎呀”一声，慌忙去捡，盛晋豪也蹲下来帮她，两人的手在地上碰来碰去，捡着捡着，都笑了起来。

“都怪你。”沈安嗔怪道，指尖捏着一粒种子，轻轻弹了他手背一下。

“怪我。”盛晋豪笑着认了，把手里的种子放进她掌心，“不过，掉在地上的种子，说不定能自己发芽呢。”

下午的时候，花架终于拼好了。两个原木色的架子立在墙边，虽然打磨得不算精致，边角还有点毛糙，但看着特别扎实。沈安跑出去采了把野雏菊，插在一个玻璃瓶里，摆在最上层的架子上。

“你看，像不像已经开业了？”她退后几步，歪着头打量。

盛晋豪看着她，又看了看那瓶小小的雏菊，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进她手里。

是枚戒指。

不是后来那枚没刻完的银戒指，是枚很简单的素圈，黄铜做的，边缘还有点不平整，像是他自己磨的。

“这是……”沈安捏着戒指，手指都在抖。

“不是求婚。”盛晋豪赶紧解释，耳根有点红，“就是……我昨天路过五金店，看见人家在做钥匙扣，就顺便打了个圈。你戴着玩。”他怕她觉得寒酸，又补充了一句，“等以后……等以后花店赚钱了，我给你换个好的。”

沈安没说话，把戒指套在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黄铜的颜色有点旧，却比她见过的任何珠宝都好看。她抬起手，对着阳光看，戒指上好像映出了她的影子，也映出了盛晋豪紧张的脸。

“不用换。”她轻声说，“这个就很好。”

盛晋豪看着她眼里的光，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他想说“其实我等这一天等了四年”，想说“我怕来不及给你更好的”，想说的话太多，最后却只化作一句：“以后每天都戴着，别摘。”

“嗯。”沈安用力点头，把戴着戒指的手藏在身后，好像藏起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夕阳西下时，两人锁好店门往回走。沈安走得很慢，总忍不住低头看手上的戒指。盛晋豪走在她身边，脚步放得很缓，偶尔碰到她的胳膊，就能感觉到她微微的颤抖。

快到出租屋时，沈安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盛晋豪，我们一定会把花店开好的，对不对？”

“对。”盛晋豪看着她眼里的认真，用力点头，“一定会。”

他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事搞砸。

晚风轻轻吹过，吹起沈安的发梢，也吹起了花店里那些沉睡的种子。它们好像听到了这个约定，在黑暗的泥土里，悄悄动了动，准备着破土而出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