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后的清晨,巷子里飘着泥土混着青草的味道。盛晋豪和沈安踩着水洼去店里时,远远就看见墙面的米白色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一块刚切开的奶油蛋糕。
“比昨天亮多了!”沈安小跑着冲到门口,手指轻轻碰了碰干透的墙面,“你看,一点都不像是旧房子了。”
盛晋豪放下手里的工具箱,看着她眼里的光,喉间发暖。他昨天趁她睡后,又悄悄过来把剩下的墙面补完了,此刻看着她惊喜的样子,觉得夜里蚊虫叮咬的痒、蹲得发麻的腿,都成了值得的事。
可这份暖意没持续多久,就被沈安突然沉下去的肩膀浇凉了。她捏着衣角转过身,声音低得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晋豪,我爸妈还是不同意。”
盛晋豪的心猛地一沉。他记得这个节点——上辈子的今天,沈安就是在电话里被母亲骂了半个钟头,挂了电话后红着眼圈对他笑,说“没事,我再劝劝他们”。
“他们说……”沈安的声音带着哭腔,“说开花店是瞎折腾,还说要是我非要开,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她从帆布包里掏出那张被揉得发皱的花店计划书,边角洇着浅褐色的印子,显然是被眼泪泡过,“我熬了三个通宵改的,他们连看都没看……”
话没说完,她就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盛晋豪蹲下去,想拍拍她的背,手伸到半空又停住。上辈子他只会说“别难过”,却不知道她藏在笑容背后的委屈有多沉。现在他才明白,有些时候,语言太轻,托不起一个人的眼泪。
他沉默地站起身,转身往出租屋走。沈安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慌了——他是不是也觉得她在瞎折腾?
没过多久,盛晋豪回来了,手里多了个黑色的西装袋。那是他为了面试准备的西装,藏在衣柜最深处,熨烫得笔挺,袖口的珍珠母贝纽扣是他挑了很久的款式。
“你拿西装干什么?”沈安愣愣地问。
“有点用。”盛晋豪没多说,只把工具箱塞给她,“你先去店里弄花架,我晚点回来。”
沈安还想追问,他已经转身走进了巷口的晨光里。
直到傍晚,盛晋豪才回来。衬衫袖口沾了点灰,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却笑眯眯地冲她晃了晃手里的牛皮纸信封:“看,什么好东西?”
沈安打开信封,里面是一沓带着油墨味的现金,还有一张她从没见过的票据,上面印着“典当行”三个字。
“你把西装……”她猛地抬头,眼眶瞬间红了,“那是你准备面试的西装啊!”
“面试可以再找,”盛晋豪蹲下来,帮她把散落的花种捡回牛皮纸袋,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但你的花店不能等。”他指了指墙角堆着的木料,“你看,花架的料都备好了,总不能让它们烂在这里吧?”
沈安的眼泪掉在现金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想说“不值得”,想说“我们可以慢慢攒”,可话到嘴边,只变成一句哽咽的“盛晋豪”。
“哭什么,”他掏出块糖塞进她嘴里,是她爱吃的橘子味,“甜不甜?”
糖味在舌尖散开,沈安却哭得更凶了。她突然扑进他怀里,把脸埋在他的衬衫上,闷闷地说:“以后我一定给你买十套西装,比这个好一百倍的那种。”
“好啊,”盛晋豪轻轻拍着她的背,闻着她发间混着青草的气息,觉得心里被填得满满的,“那我就等着。”
暮色漫进小店时,两人终于把花架拼好了。两个原木色的架子立在墙边,边角还有点毛糙,却扎实得很。沈安从外面采了把野雏菊,插在玻璃瓶里摆在最上层,突然指着墙角掉在地上的几粒向日葵种子笑:“你看,它们说不定能自己发芽呢。”
盛晋豪看着她眼里的光,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枚黄铜素圈戒指,边缘有点不平整,像是他自己磨的。
“昨天路过五金店,看见人家做钥匙扣,就顺便打了个圈。”他把戒指塞进她手里,耳根有点红,“你戴着玩,等花店赚钱了,我给你换个好的。”
沈安把戒指套在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她对着暮色晃了晃手,戒指上好像落了星星。
“不用换,”她轻声说,“这个就很好。”
盛晋豪看着她的侧脸,突然觉得,当掉一件西装换回来的,好像比任何昂贵的东西都珍贵。比如此刻她眼里的光,比如落在两人之间的、带着花香的暮色,比如一个可以重新来过的、有她的未来。
晚风从敞开的门溜进来,吹起沈安的发梢,也吹起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花种。它们好像听到了什么约定,在黑暗里悄悄翻了个身,等着破土而出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