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卉市场离出租屋有三站地,沈安坚持要步行。
“走路能看看路边的树呀,”她晃了晃他的胳膊,帆布鞋踩在人行道上,发出轻快的声响,“你看那棵梧桐树,叶子都快落光了,像不像动画片里的魔法树?”
盛晋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到光秃秃的枝桠在风里摇晃。换作从前,他大概会说“不过是棵普通的树”,但现在他看着沈安眼里闪烁的光,喉结动了动,说:“像。”
沈安笑得更欢了,伸手去够一片悬在半空的枯叶,没够着,反而被风卷着的落叶扑了满脸。她“哎呀”一声,盛晋豪伸手替她拂掉肩上的碎叶,指尖碰到她颈窝时,两人都顿了顿。
“走快点啦,”她率先移开目光,快步往前冲,耳朵尖却红了,“去晚了好花就被挑完了!”
花卉市场里满是潮湿的泥土气,混着各种花香扑面而来。大棚里支着一排排铁架,玫瑰、百合、康乃馨挤得满满当当,摊主们扯着嗓子吆喝,手里的喷水壶时不时往花束上洒点水,空气里飘着细小的水珠。
沈安像只闯进花园的小鹿,眼睛都亮了。她先跑到康乃馨摊前,拿起一束浅粉色的闻了闻:“张叔,这个多少钱?”
“给你算便宜点,八块一把!”摊主是个络腮胡大叔,看见沈安就笑,“你上次推荐的那个‘感恩花束’,好多人来订呢!”
“那是您的花好,”沈安嘴甜,边说边挑花,“要十把,帮我包好点,下午有个学校的订单。”
盛晋豪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熟练地捏着花茎检查有没有烂根,手指被花刺扎了一下也不在意,只皱着眉把那支有瑕疵的花挑出来扔到一边。他以前见惯了商场里包装精致的插花,却觉得此刻沾着泥土、带着露珠的鲜花,比任何昂贵的摆设都鲜活。
“晋豪,过来帮我拿一下!”沈安朝他招手,手里已经抱了三把向日葵,金黄色的花盘沉甸甸的,把她的脸都挡住了一半。
盛晋豪走过去接过,指尖碰到她的手背,她像触电似的缩了一下,却把花递得更稳了。“那边有郁金香!”她指着不远处的摊位,拉着他就跑。
荷兰郁金香果然漂亮,粉白色的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鹅黄,花茎笔直,像一群亭亭玉立的小姑娘。沈安蹲在花丛前,小心翼翼地一支支选,嘴里碎碎念:“这支花苞太紧了,开不了……这支有点歪,不好看……”
盛晋豪蹲在她旁边,看着她认真的侧脸,阳光透过大棚的缝隙落在她头发上,镀了层浅金色。他突然想起大学时,她也是这样蹲在图书馆的书架前找书,皱着眉一本本翻,找到想看的就眼睛发亮地冲他笑。
“你在发什么呆?”沈安推了他一把,手里举着两支郁金香,“你看这两支,是不是特别好?”
“嗯,”他接过花,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指甲,她的指甲修剪得圆圆的,涂了透明的指甲油,“都很好。”
“那就各来二十支!”沈安拍板,把手里的郁金香往他怀里塞了塞,又一头扎进花丛里挑拣。
盛晋豪抱着花站在原地,看着她的发顶在花丛里动来动去,像颗埋在春色里的小脑袋。旁边摊位的老板娘笑着搭话:“小伙子,你对象真懂行,这郁金香挑得比我还精呢。”
他嗯了一声,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以前听人说“炫耀”,总觉得俗气,可此刻听着别人夸沈安,心里却像被温水泡过,软得发涨。
“好了!”沈安抱着一大捧郁金香站起来,脸颊被花映得粉扑扑的,“张叔说隔壁有卖花泥的,我们去买点?”
“我来拿。”盛晋豪伸手接过花,分量不轻,她刚才抱着走了那么久,胳膊肯定酸了。
沈安没推辞,笑嘻嘻地跟在他身边,手指时不时碰一下郁金香的花瓣:“等回去插在店里的大花瓶里,肯定好看。对了,下周有对新人订了婚礼用花,就用这个粉白色郁金香配白玫瑰,你觉得怎么样?”
“你觉得好就好。”盛晋豪侧头看她,阳光刚好落在她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子。
她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颗糖,剥开糖纸递到他嘴边:“给,橘子味的,刚才在门口买的。”
糖的甜混着她指尖的温度,从舌尖漫到心里。盛晋豪含着糖,听着她在旁边絮絮叨叨说婚礼花束的搭配,听着周围摊主的吆喝声、喷水壶的滴答声,突然觉得,这吵吵嚷嚷的花市,比任何安静的办公室都让人踏实。
原来幸福不是西装革履的谈判,不是签完合同的成就感,而是这样——手里捧着她挑的花,嘴里含着她给的糖,听着她叽叽喳喳的声音,走在满是花香的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