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束里的牵挂

陈奶奶来的那天，阳光正好透过花店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几块光斑。她手里拎着个保温桶，刚进门就被小花蹭了蹭裤腿，吓得她哎哟一声，却笑着弯腰摸了摸小猫的脑袋。

“小陈，安安，”她把保温桶放在柜台上，揭开盖子时冒出热气，“我家老头子能下床了，非要我给你们送点排骨汤，说谢谢你们的花。”

沈安正在包扎一束洋桔梗，闻言立刻放下手里的丝带：“爷爷好点了？太好了！”她凑过去看保温桶，排骨炖得发白，汤面上漂着几粒枸杞，“您还特意跑一趟，我们过去看您就行啦。”

“他那性子，非说‘受人恩惠要还礼’，”陈奶奶无奈地笑了笑，眼睛往花束上瞟，“这花是送人的？”

“嗯，一位先生订的，说要送给他妻子，结婚十周年。”沈安拿起一张浅粉色的卡片，笔尖顿了顿，“他说不知道写什么，让我们帮忙想想。”

陈奶奶凑近看了看，忽然说：“就写‘日子吵吵闹闹，还好有你’。”

沈安和盛晋豪都愣了一下。

“我跟老头子就是这样，”陈奶奶坐在椅子上，手指敲着保温桶的边缘，“年轻时为了谁洗碗能吵一架，为了孩子穿什么衣服能拌嘴，可真到他躺病床上，我才发现，这一辈子吵吵闹闹的，其实都是牵挂。”

她看着那束洋桔梗，眼睛里泛着光：“他刚住院那阵，我夜里总睡不着，就想以前的事。想他第一次给我挑水，扁担压得肩膀红了也不吭声；想他偷偷给我买发卡，藏在口袋里被汗水浸湿了；想他退休那天，捧着个搪瓷缸跟我说‘以后我天天给你做饭’……”

沈安手里的笔慢慢放下，悄悄碰了碰盛晋豪的手背。他回握住她，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奶奶，”沈安拿起卡片，认真地写下那句话，“您说得真好。”

陈奶奶走后，沈安把排骨汤倒进碗里，给盛晋豪盛了一大碗：“快喝，陈奶奶的手艺真好。”她自己喝了两口，忽然笑出声，“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也这样？为了谁倒垃圾吵架，为了猫掉毛拌嘴？”

盛晋豪喝着汤，看她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会。”

“那你要让着我。”她舀了块排骨放进他碗里，语气带着点小霸道。

“好，都让着你。”

下午送花的小哥来取订好的洋桔梗，沈安在花束里塞了张额外的小纸条，上面写着“陈爷爷说，五十年的日子，吵吵闹闹都是甜的”。盛晋豪看着她把花束抱给小哥，转身时围裙带子扫过他的腿，带着点排骨汤的香气。

傍晚关店时，沈安抱着小花坐在台阶上，看着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盛晋豪锁好门，听见她小声跟小猫说话：“小花你看，今天的云像不像棉花糖？等小星长大了，我们带它们去海边好不好？”

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接过她怀里的小花，小猫立刻舒服地蹭了蹭他的手。

“晋豪，”沈安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软软的，“我觉得现在真好。”

“嗯。”

“有花，有猫，有陈奶奶的排骨汤，还有你。”她数着手指，忽然抬头看他，眼睛在暮色里亮晶晶的，“以后会一直这么好吗？”

盛晋豪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想起那个冰冷的雨夜，想起医院里惨白的灯光，想起无数个失眠的夜晚里，他反复问自己“如果能重来”。

现在，他真的拥有了重来的机会。

“会的。”他握紧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虎口处的小疤，“会一直这么好。”

晚风带着花香吹过来，小花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远处传来邻居家做饭的声音，混着隐约的电视声。沈安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像只找到了港湾的小船。

盛晋豪看着天边最后一点霞光，忽然觉得，所谓的幸福，或许就是这样——

藏在花束里的纸条上，躲在排骨汤的热气中，落在小猫舒服的呼噜声里，还有身边人温热的呼吸间。

这些细碎而温暖的瞬间，像一颗颗串起来的珍珠，慢慢缀满了他曾经荒芜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