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清晨,窗玻璃上结着冰花,像谁用银线绣了满窗的花纹。
言糍趴在被窝里,看顾墨在衣柜前翻找东西,他穿着松垮的棉衫,袖口沾着点昨夜煮汤圆的芝麻馅,认真的样子让言糍忍不住笑出了声。
“醒了?”
顾墨回过头,手里拿着件厚厚的驼色围巾,
“今天要去给隔壁张奶奶送饺子,穿厚点。”
他走过来坐在床边,把围巾往言糍脖子上绕了两圈,指尖蹭过他微凉的耳垂,像在焐一块暖玉。
言糍往他怀里钻了钻,鼻尖蹭过他胸口的纽扣,闻到熟悉的皂角香混着点面粉味,是昨夜揉面时沾的。
煮饺子时,厨房里腾起白茫茫的蒸汽。
言糍负责把包好的饺子摆进盘里,顾墨就在旁边擀皮,擀面杖敲在案板上发出“咚咚”的响,像在打温柔的节拍。
“别靠太近,烫。”
顾墨伸手把他往身后拉了拉,自己却被溅起的热水烫了下手腕,只是皱了皱眉,继续往沸水里下饺子。
言糍看在眼里,悄悄找来烫伤膏,等他盛完饺子,拉着他的手腕轻轻涂药膏。
指尖的凉意混着药膏的清香,让顾墨的心微微发颤。
“一点都不疼。”
他笑着说,反手握紧他的手,往自己掌心揣了揣,
“你手太凉,多捂会儿。”
给张奶奶送完饺子回来,雪已经下了薄薄一层,踩在脚下咯吱响。
言糍仰着头接雪花,冰凉的花瓣落在唇上,像在亲吻冬天。
顾墨忽然从背后捂住他的眼睛,声音带着笑意:
“猜猜我手里是什么?”
言糍刚摇头,就感觉到毛茸茸的东西蹭过脸颊——是顶绣着小鹿的毛线帽,针脚歪歪扭扭,却是顾墨熬夜织的。
“戴上试试。”
顾墨帮他把帽子戴好,帽檐压得低低的,只露出双亮晶晶的眼睛。
言糍伸手摸了摸帽顶的小鹿耳朵,忽然踮起脚,在他冻得发红的脸颊上亲了一下,雪花在两人唇边融化,凉丝丝的甜。
午后的阳光透过雪层,在屋里投下淡淡的暖光。
两人窝在沙发上看老电影,言糍的脚搁在顾墨腿上,被他用毛毯裹着,手里捧着杯热姜茶,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帖得让人想眯起眼睛。
电影里的主角在雪地里堆雪人,言糍忽然转头,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顾墨哪会不懂他的意思,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
“想去堆雪人?”
言糍用力点头,像只等不及的小狗。
两人裹得严严实实跑到院子里,顾墨滚雪球,言糍往上面插胡萝卜鼻子,手套沾了雪,冻得发红也不肯停。
雪人堆到一半,言糍忽然抓起一把雪,往顾墨颈窝里塞,看着他瑟缩着躲开,笑得肩膀都在抖。
“敢偷袭我?”
顾墨笑着把他圈在怀里,用带着雪的手轻轻刮他的鼻子,
“看我怎么罚你。”
他低头吻下去时,尝到他唇上姜茶的辛辣,混着雪的清冽,像在品尝一整个冬天的温柔。
晚饭是顾墨做的羊肉汤,奶白的汤里飘着葱花,暖意漫了满屋子。
言糍舀起一勺吹凉了,递到顾墨嘴边,看着他喝下,忽然想起去年冬至,也是这样一碗汤,他烫得吐舌头,顾墨紧张地用手给他扇风,眼里的着急比汤还烫。
“在想什么?”
顾墨低头问,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言糍摇摇头,往他碗里夹了块羊肉,比划着:
“多吃点,暖和。”
顾墨笑着接过来,忽然发现他围巾末端的线头松了,伸手替他系好,指尖的温度让言糍微微一颤,忽然把脸埋进他颈窝,闷闷地说:
“顾墨,有你真暖和。”
这是他第一次在冬天说这句话,声音里带着点被炉火熏过的沙哑,却清晰得像刻在心上。
顾墨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收紧手臂把人抱得更紧,下巴抵在他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
“我会一直给你暖着,暖到春天,暖到明年冬天,暖到我们都老得走不动路。”
窗外的雪还在下,屋里的炉火噼啪作响。
言糍往他怀里缩了缩,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渐渐眼皮发沉。
临睡前,他感觉到顾墨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像落了片温柔的雪花。
原来冬天最暖的,从不是炉火,而是你为我织的帽子,是唇齿间的甜,是说要暖我一辈子的心意,是岁月漫长,有你刚好,连冰雪都变成了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