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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际历 4734 年，γ-09 的尘暴季提前到来。

风暴持续了整整十七天。

穿梭艇被埋得只剩顶部一米，番茄温室被连根拔起，傻子用最后一张旧篷布包住番茄苗，塞进穿梭艇的过道。

第十七夜，风突然停了，却带来零下四十度的极寒。

舷窗真玻璃蒙上冰花，毛绒鲸的尾巴被冻在窗框上，像一尾凝固的浪。

傻子把仅剩的能量棒掰成三份，一份给小井，一份给番茄苗，一份塞进自己嘴里。

小井把毛绒鲸抱在胸前，小声说：“哥，鲸冷。”

傻子把信号枪上了膛，推开舱门，对着漆黑的天空扣动扳机。

“砰——”

红色信号弹划破夜幕，炸成一朵巨大的花。

花火照亮了半座垃圾场，也照亮了远处一艘缓缓降下的救援艇。

艇身上印着“星际慈善署·蓝湾分部”。

傻子下意识要关门，小井却拉住他的衣角，眼睛亮得像两颗新生的星。

“哥，”他说，“船来了，我们造船的材料到了。”

傻子愣住，随即笑了——

那笑容穿过灰烬，穿过风暴，穿过整整四年荒星的寒夜，

像第一束穿透舷窗的光，

像第一粒落在番茄叶上的晨露，

像他们即将驶向的那片——

真正的海。

红色信号弹的火雨尚未散尽，救援艇已稳稳降落在冰硬的尘壤上。艇侧气闸滑开，走下一个穿深蓝制服的女人——三十出头，短发利落，臂章是“蓝湾安置署”的鲸尾标志。

傻子攥紧小井的手，指节发白。四年前，同样颜色的制服曾递来芯片卡，被他埋进逃生舱底；如今，卡片早已在火中融成一块焦黑的塑料疙瘩。

女人停在三步外，蹲身，视线与傻子齐平：“我叫纪南戈，蓝湾外勤队。我们不是来抓人，是来征询。”

傻子没说话。风把他额前碎发吹得乱舞，像灰白的火苗。

纪南戈的目光越过他，落在小井脸上——那孩子正把毛绒鲸抱在胸口，鲸尾被冻出一层薄霜，像给毛绒也镀了银。

“孩子，”纪南戈轻声问，“你愿意去有海的地方吗？”

小井抬头看傻子，眸子黑得能映出整个风暴：“哥去，我就去。”

傻子喉结滚动，半晌，嘶哑开口：“我们不走……我们造船。”

纪南戈没有笑，也没有叹气。她打开臂甲上的投影，一幅星图展开——

“γ-09 的矿权已被‘晨星重工’买下，六个月后开始轨道爆破。届时，整片垃圾场会被掀翻到同步轨道，再一块块丢进熔炼炉。”

傻子脸色煞白。

“但——”纪南戈指星图另一处，“蓝湾在重建，需要会修旧物、敢下废井的人。你们可以签临时技工约，合法留下，也能合法离开。”

傻子低头，看见小井的鞋尖在雪尘里画圈——那鞋是他去年用废轮胎剪的，已经裂了口。

“签……多久？”

“一期三年，期满可续，也可买断自己的船。”

傻子抬头，目光第一次直直撞进纪南戈的眼睛：“船，多大？”

纪南戈笑，露出虎牙：“大到能装下两兄弟、一只鲸、一盆番茄，还有你们想捡走的所有星星。”

十小时后，穿梭艇被整体吊装进救援艇的货舱。番茄苗被移栽进恒温箱，毛绒鲸坐在箱顶，像守卫。

跃迁的蓝光闪过窗外，γ-09 的尘暴缩成一颗橘红的煤渣。傻子把脸贴在舷窗，玻璃冰凉，他却第一次在上面呵出完整的雾花。

蓝湾是颗人造海洋行星——早年采矿掏空内核，注入重水与潮汐引擎，形成直径两千公里的内海。海面上漂浮着无数“冰筏城”，像撒在银镜上的盐粒。

救援艇降落在最大的冰筏“澄镜”。

澄镜的码头用废旧星舰外壳拼接，舷号仍清晰可见：CX-472、LS-09……傻子踩上去，脚底传来熟悉的金属震颤，却不再冰冷，因为阳光正透过大气透镜，把甲板晒得暖烘烘。

纪南戈给他们发了临时身份环——黑色塑钢环扣在腕上，闪过一行绿字：

“技工学徒·阿野（代号‘傻子’）

技工学徒·井（监护人：阿野）”

小井踮脚看自己的环，小声念：“监护人……哥，你终于有长名字啦！”

傻子咧嘴，笑得牙根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