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的数学小测,林砚盯着最后一道附加题,笔尖悬在草稿纸上迟迟未落。这道题的题型很偏,涉及的知识点是他上周才弄懂的圆锥曲线变式,解题步骤绕得像团缠在一起的耳机线。
窗外的香樟叶被风卷得沙沙响,他下意识地往旁边瞟了一眼。苏念已经写完了,正低头检查前面的选择填空,笔尖在试卷上轻轻点着,像是在敲某个无声的节拍。
林砚的心跳慢了半拍。他想起自己的错题本里,专门抄录了类似的题型,还在旁边用红笔标注了三种解题思路,其中一种正是她上次在物理题里用过的简洁推导法。
他深吸一口气,捏紧笔,试着按那种思路拆解题目。果然,原本混沌的步骤突然变得清晰,像被理顺的耳机线,一环扣一环地铺展开来。等他写完最后一个公式,下课铃正好响了。
“收卷了。”赵思瑶的声音在讲台上传来,“最后一道附加题,还是有难度的,能做出来的同学不多。”
林砚交卷时,看到苏念的试卷上,最后那道题的步骤比他的还少两行,却精准得像用圆规画出来的。他心里有点发紧,又有点莫名的雀跃——至少,他跟上了她的思路。
下午发试卷,林砚的附加题得了满分。赵思瑶在讲台上特意表扬:“林砚这道题的解法很有想法,虽然步骤多了点,但逻辑很清晰,值得肯定。”
他的脸有点热,下意识地看向苏念。她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试卷,嘴角似乎微微扬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晚自习时,林砚把错题本摊在桌上,翻到抄录圆锥曲线题的那一页。他记得自己当时折了个角,方便下次复习。可现在翻开,那个折角被熨得平平整整,像是被人细心展过。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本周一才带来的错题本,除了他自己,只有苏念碰过——上周她帮高建明收作业时,不小心撞掉了他的桌角,顺手把错题本捡了起来。
难道是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按了下去。也许只是自己不小心弄平的,她那么专注于自己的节奏,怎么会注意到他错题本上的折角。
可指尖划过那页平整的纸,他还是忍不住想起她低头展平纸张的样子——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很短,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这道题,”苏念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吓了他一跳,“你的第三种解法,辅助线可以更简单。”
林砚猛地转过头,对上她的目光。她的指尖正落在他写着“解法三”的地方,笔尖在草稿纸上画了条短短的线,瞬间简化了他绕了两个弯的辅助线做法。
“这样……”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可以省掉两步计算。”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跟他讨论题目,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认真。林砚的耳朵红了,慌忙点头:“对,这样更简单,我怎么没想到。”
苏念没再说什么,收回手继续刷题。可林砚的心里却像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他看着她握笔的手,突然想起那本被展平折角的错题本,想起她喝掉的柠檬汽水,想起她替他承认开了灯的那个晚上。
这些细微的瞬间,像散落在时间里的碎片,此刻突然拼凑起来,露出一个模糊却温暖的轮廓。
晚自习结束,林砚收拾书包时,看到苏念的桌角放着半块没吃完的面包——是学校小卖部最便宜的那种全麦面包,边角有点干硬。他想起自己书包里还有妈妈早上给的蛋黄酥,用油纸包着,还带着点余温。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蛋黄酥拿出来,放在她的面包旁边。油纸的褶皱里,他悄悄夹了张纸条,上面写着:“谢谢你展平了错题本的折角。”
苏念收拾东西时,看到那块蛋黄酥,愣了一下。她拿起油纸包,指尖触到里面的纸条,动作顿了顿。
林砚的心跳得像擂鼓,假装系鞋带,用余光偷偷看她。她拆开油纸,拿出纸条,看了两秒,然后叠好,放进了笔袋里。
她没说谢谢,也没说别的,只是把蛋黄酥放进了书包,背起包往外走。经过他身边时,脚步慢了半拍。
“你的辅助线,”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其实第二种解法更适合你。”
林砚猛地抬头,她已经走出了教室,只留下一个挺直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他愣在原地,手里还攥着书包带。原来她不仅看到了他的错题本,还认真看了他写的解法。这个认知像颗糖,在他心里慢慢化开,甜得让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窗外的香樟叶还在沙沙响,月光透过叶隙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银影。林砚摸了摸口袋里的错题本,指尖能感受到纸页的光滑——那是被人细心展平的痕迹。
他想,有些谢谢,不用说出口也没关系。就像有些在意,不用宣之于口,也能被悄悄接收到。
倒计时牌上的数字,已经变成了261。林砚背起书包,脚步轻快地走出教室。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还很长,但只要能像这样,一点点靠近,一点点被看见,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