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傍晚的雨来得又急又猛，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在敲一面急促的鼓。
晚自习下课铃响时，雨势丝毫没有减弱。林砚收拾书包的动作慢了半拍，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苏念的桌角——她的书包侧袋依旧空着，显然又没带伞。
他摸了摸自己书包里的伞，还是那把印着校徽的深蓝色折叠伞。早上出门时看了天气预报，特意把伞带来的，此刻伞面被体温焐得温热，像揣着个小小的期待。
江亦舟在门口催他：“走了林砚，我爸开车来接，顺路送你一程？”
“不了，”林砚摇摇头，声音有点发紧，“我还有点事，晚点走。”
江亦舟撇撇嘴，没再多问，转身扎进了雨幕里。教室里的人渐渐走空，只剩下他和苏念。她还在低头整理试卷，动作依旧快而有序，仿佛窗外的暴雨与她无关。
林砚坐在座位上，指尖反复摩挲着伞柄的塑料外壳，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他想说“我有伞，一起走吗”，话在喉咙里滚了好几圈，却始终没勇气说出口。
直到苏念背起书包站起来，他才猛地攥紧伞，也跟着起身。
“那个……”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混着雨声，有点发飘，“雨太大了，你没带伞吧？我带了，一起走？”
苏念的脚步顿住了。她转过身，目光落在他手里的伞上，眉头微蹙，像是在权衡什么。
林砚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她说出“不用”两个字。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备用的说辞——“就当是谢谢你上次指点我做题”。
沉默在雨幕里蔓延，只有雨点敲窗的声音越来越响。就在林砚以为她要拒绝时，她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却像道惊雷，在他心里炸开一片烟花。
他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慌忙撑开伞，伞骨弹开的“咔嗒”声在寂静里格外清脆。“走吧。”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可耳根的热度却藏不住。
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深蓝色的伞面像个小小的穹顶，将外面的风雨隔绝开来。伞下的空间很小，林砚刻意往旁边偏了偏，肩膀几乎贴到了伞骨上，生怕碰到她。
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两人都没说话，只有脚步踩在积水里的“啪嗒”声，在雨夜里敲出默契的节奏。
林砚的心跳得飞快，眼角的余光总能瞥见她的侧脸。雨水打湿了她的额发，几缕碎发贴在脸颊上，衬得皮肤愈发白皙。她的睫毛很长，被雨水濡湿后显得沉甸甸的，偶尔眨一下，像只被打湿的蝶。
走到校门口的岔路时，苏念突然停下脚步：“我往这边走。”
林砚这才发现，她的家居然和自己顺路，只是要提前一个路口拐进去。他心里有点窃喜，又有点遗憾——原来可以多走一段路的。
“那我送你到路口。”他说，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
苏念没反对，只是往旁边又挪了挪，让伞下的空间更宽敞些。这一次，林砚感觉到她的胳膊轻轻碰到了他的袖子，温热的触感透过布料传过来，像电流一样窜过全身，让他的指尖都开始发烫。
他下意识地握紧伞柄，指节泛白，连呼吸都放轻了。雨还在下，可他觉得，伞下的空气好像变得格外闷热，连带着心跳都乱了节拍。
到了路口，苏念停下脚步：“就到这里吧，谢谢你的伞。”
“不客气。”林砚的声音有点发紧，他想把伞递给她，“雨还很大，伞你先拿着吧，明天还我就行。”
苏念摇摇头：“不用，前面有屋檐可以躲。”她说着，往后退了一步，走出了伞下的范围。雨点瞬间打湿了她的肩膀，深色的水渍在浅灰色的校服上迅速蔓延。
“那……再见。”林砚看着她站在雨里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再见。”苏念冲他点了点头，转身跑进了雨幕，很快消失在拐角的屋檐下。
林砚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那把伞。伞面上的雨水顺着边缘往下滴，落在他的鞋面上，冰凉的触感却盖不住指尖的滚烫。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袖子，刚才被她碰到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温度。这个小小的触碰，像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久久不散。
雨还在下，林砚慢慢往家走。深蓝色的伞面下，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可他却觉得，伞下的空气里，还残留着她的气息，混着雨水的清新，格外好闻。
他摸了摸发烫的指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原来，靠近一点的感觉，是这样的。像雨夜里的伞，明明隔绝着风雨，却能传递出比阳光更暖的温度。
倒计时牌上的数字，明天又会减一。但林砚突然觉得，剩下的日子，好像没那么难熬了。因为他知道，有些距离，正在一点点缩短，像伞下慢慢靠近的肩膀，像雨夜里悄然滋生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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