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课的琅琅书声漫过走廊时，林砚发现自己的物理笔记本不见了。
他把课桌抽屉翻得乱七八糟，草稿纸掉了一地，最后在书包最底层摸到个硬壳本子——不是他的。封面是浅蓝的，边角磨得发毛，扉页上画着朵简笔小雏菊，是苏念的字迹。
窗外的北风卷着雪沫子打在玻璃上，林砚捏着那本笔记本，指尖有点凉。他记得昨天分享会结束后，两人在讲台收拾东西，她的笔记本和他的物理练习册摞在一起，大概是那会儿拿混了。
正想着，苏念抱着一摞作业本从走廊经过，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乱飘。林砚赶紧举起本子冲她晃了晃，她看到了，脚步顿了顿，转身走进来。
“是不是拿错了？”她的声音带着点呵出的白气，鼻尖冻得发红。
林砚把笔记本递过去，指尖碰到她的，两人都下意识地缩了缩。他才注意到她的手很凉，指关节泛着白，大概是刚去办公室抱作业冻的。
“你的在我这儿。”苏念从书包里拿出他的物理本，递过来时，目光落在他桌角的暖手宝上——那是个卡通小熊形状的，插着电，正微微发烫。
林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突然想起什么，拔下暖手宝的插头递过去：“你用吧，看你手挺凉的。”
苏念愣了一下，摆手：“不用，我……”
“拿着吧，”他把暖手宝塞进她手里，趁她没反应过来赶紧转回身，假装整理书本，“我手不冷。”
背后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他猜她是把暖手宝揣进了校服口袋。过了会儿，头顶落下个东西，是她的保温杯，杯壁还温着。
“刚接的热水，你喝点。”苏念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林砚仰头时，正撞见她转身回座位的背影，校服后襟沾着点细碎的雪沫，像撒了把星星。他拿起保温杯，拧开时闻到淡淡的桂圆香——是她常泡的那种，说冬天喝着暖。
第一节课间，高建明拿着周测卷走进来，拍了拍讲台：“化学周测成绩出来了，林砚这次进步很大，全班第三，苏念还是第一。”
周围响起一阵起哄声，有人笑着喊：“林砚这是被苏念带飞了啊！”
林砚的脸腾地红了，偷偷往苏念那边看，她正低头整理卷子，耳尖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他拿起自己的试卷，看到最后一道附加题旁有个小小的红圈，旁边写着“思路很巧”，是化学老师的字迹。
这道题他昨晚卡了很久，还是苏念在微信上发了张草稿图，画了个简易的分子结构模型，他才突然想通的。
晚自习前，林砚在草稿本上写了封信。
开头想了很久，划掉了“苏念你好”，又划掉了“谢谢你”，最后只写下“那天分享会的粉笔灰，我还留着”。
他想起她补在方程式旁的关系式，想起她添在星子旁的光轨，想起她递过来的温水和带着桂圆香的保温杯。字迹落在纸上，笔尖偶尔顿住，纸上便洇出小小的墨点，像没藏好的心事。
写到一半，前桌的男生凑过来：“林砚，借块橡皮。”
他慌忙合上本子，把那页纸撕下来，叠成小方块塞进笔袋最底层。等男生走了，才发现心跳得厉害，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
放学时，雪下得大了些，纷纷扬扬的，把香樟树的枝桠染成了白色。林砚背着书包走出教学楼，看到苏念站在树下，暖手宝还揣在口袋里，小熊的耳朵从校服口袋里露出来一点。
“一起走吗？”她抬头时，雪花落在睫毛上，像沾了层碎钻。
林砚点点头，跟她并肩走在雪地里。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交叠在一起，又很快分开。
快到岔路口时，苏念突然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拿出个东西递过来：“给你的。”
是个小小的玻璃罐，里面装着晒干的香樟叶，罐口系着根浅蓝的丝带，和她笔记本封面一个颜色。
“上次看你草稿本上画了很多香樟树，”她低头踢了踢脚下的雪，“晒干了能驱虫，放书里挺好的。”
林砚接过玻璃罐，指尖碰到丝带，软乎乎的。他突然想起笔袋里那封没写完的信，喉咙有点发紧，千言万语堵在嘴边，最后只说出一句：“谢谢。”
苏念笑了笑，转身跑进雪地里：“我先走啦，明天见。”
林砚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打开玻璃罐。干燥的香樟叶带着清冽的草木香，混着雪后的寒气钻进鼻腔，像春天提前来了似的。
他摸了摸笔袋里的纸块，最终还是没拿出来。也许有些话不用写在纸上，就像香樟叶的味道，藏在书里，慢慢就浸透了每一页时光。
雪还在下，落在他的发梢和肩膀上，一点都不冷。林砚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玻璃罐，突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比往年暖和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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