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缓缓覆盖住埃索斯魔法学院的尖顶塔楼。末等班的宿舍区总是比别处暗得更早，走廊里的壁灯只亮着零星几盏，昏黄的光线下，破旧木门的缝隙里不时漏出几声压抑的咳嗽——那是某个学生在为明天的魔力测试紧张练习基础符文。
林思羽缩在宿舍最角落的床铺上，指尖捏着那支磨得发亮的碳笔。笔杆上还沾着白天画“防风罩”时残留的木屑，她对着空气轻轻呵了口气，白雾在笔尖散开，又很快被窗外吹进来的冷风卷走。宿舍里另外三个同学都去了公共自习室，只有她留在这儿，不是不想去，而是她的“练习”见不得光。
碳笔在她掌心转了个圈，笔尖在粗糙的画纸上落下，先是一道浅浅的弧线，接着是交错的网格，像是给空气织了件透明的网。她屏着呼吸，精神力顺着指尖往碳笔里渗，每一次落笔都要精准控制力度——上次就是因为精神力不稳，画出来的“隔音屏障”只撑了半刻钟就碎了，还差点被隔壁宿舍的人发现异常。
“成了！”当最后一笔落下时，林思羽忍不住低呼一声。淡蓝色的光纹在画纸上闪了闪，随即从纸上飘起来，像肥皂泡似的膨胀，最后稳稳地罩住了她的床铺。外面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说话声瞬间被隔绝在外，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变得模糊起来，只有碳笔在纸上滑动的沙沙声格外清晰。
她松了口气，从枕头下摸出几张皱巴巴的羊皮纸——这是她白天偷偷从图书馆角落里捡来的废弃手稿，背面还能用来画画。今晚她想试试画“温度调节符”，上次画的暖炉虽然能发热，但总控制不好温度，要么烫得不敢碰，要么冷得像块冰。碳笔在纸上勾勒出火焰的形状，线条比上次流畅了些，可就在她准备注入精神力时，宿舍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林思羽的手猛地顿住，心脏差点跳出来。她下意识地想收起画纸，可已经晚了——淡蓝色的隔音罩还悬浮在床铺上，在昏暗的宿舍里像个发光的气泡，想不显眼都难。
“哼，我当末等班的‘天才’又在搞什么鬼把戏，原来是躲在这种破烂地方偷偷摸摸练邪术。”刻薄的声音像冰锥一样扎进来，雷蒙大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那件浆洗得发白的灰色导师长袍，胸前别着的“三阶符文师”徽章在昏光下闪着冷光，手里还拿着一本厚厚的点名册，显然是刚查完自习室的人数，顺路过来看看。
林思羽赶紧掐断精神力，隔音罩的光纹瞬间黯淡下去，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贴在床板上，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她把碳笔藏到身后，手指紧紧攥着笔杆，指节都泛了白：“雷蒙大师，我没有练邪术，只是……只是在练习基础符文。”
“基础符文？”雷蒙大师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的目光扫过床铺上的羊皮纸，眉头皱得更紧了，“基础符文需要用碳笔？需要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方式躲在隔音罩里练？林思羽，我警告过你多少次，魔法是贵族的传承，不是你这种街头乞丐能随便染指的！”
这话像根针，狠狠扎进林思羽的心里。她攥着碳笔的手更用力了，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魔法不是谁的专属，只要能掌握，不管出身都能学。”
“放肆！”雷蒙大师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手里的点名册“啪”地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陶杯都晃了晃，“你还敢顶嘴？上次你画的防风罩把宿舍的窗户弄破，这次又搞出什么隔音罩，真当学院的规矩是摆设？我看你就是本性难移，骨子里还是那个只会偷鸡摸狗的小乞丐！”
林思羽咬着嘴唇，眼圈有点发热。她知道跟雷蒙大师争辩没用，这位导师从她入学那天起就看她不顺眼，总拿她的出身说事。可她不甘心，碳笔是她唯一的希望，是她能在这个吃人的学院里活下去的依靠，她不能让别人把它说成是“邪术”。
“我没有偷鸡摸狗，”她抬起头，声音有点发颤，却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我画的东西都是用来正当练习的，没有伤害任何人。而且上次窗户破了，我已经用自己画的木柴跟后勤处换了新玻璃，没有给学院添麻烦。”
雷蒙大师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盯着林思羽看了几秒，眼神里的厌恶少了点，多了丝复杂。他确实听说了窗户的事，后勤处的人还跟他提过，说末等班有个学生用一堆“画出来的木柴”换了玻璃，当时他还觉得荒唐，现在看来……
“就算你换了玻璃，也改变不了你用旁门左道的事实。”雷蒙大师的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明天就是理论考，我劝你还是把心思放在正经学问上，别总想着搞这些歪门邪道。要是考不过，趁早卷铺盖滚出学院，省得在这儿丢人现眼。”
说完，他又瞪了林思羽一眼，转身摔门而去。宿舍门“砰”地一声关上，震得墙壁都落了点灰。林思羽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瘫坐在床沿上，看着手里的碳笔，心里又委屈又生气。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碳笔也能画出真正的魔法。”她对着空气小声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第二天清晨，理论考的铃声在学院广场上响起。林思羽抱着一本厚厚的《基础符文理论》，跟在末等班的队伍后面，慢吞吞地往考场走。她昨晚根本没怎么复习，不是不想，是实在看不懂——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全是用古老的魔法文写的，她连认都认不全，更别说记住里面的内容了。
考场设在主教学楼的大礼堂里，每个考生面前都摆着一张空白的羊皮纸和一支羽毛笔。雷蒙大师就坐在讲台旁边，手里拿着一根教鞭，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林思羽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林思羽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她坐在考场最后一排的角落，看着桌上的空白羊皮纸，手心直冒冷汗。考试时间只有一个时辰，监考老师已经开始分发试卷，一张张写满魔法文的试卷传到考生手里，礼堂里顿时响起一片笔尖划过羊皮纸的沙沙声。
林思羽看着试卷上的题目，脑袋里一片空白。第一题问“一阶火焰符文的三种绘制方法”，她只知道用碳笔画火焰的样子，哪里知道什么“绘制方法”；第二题问“魔力流动的原理”，她连“魔力流动”是什么都搞不清楚。
时间一点点过去，礼堂里的沙沙声渐渐变小，不少考生已经开始检查试卷，只有林思羽还对着空白羊皮纸发呆。她偷偷看了眼讲台，雷蒙大师正盯着她，眼神里的嘲讽更浓了，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你不会”。
不行，不能就这么交白卷。林思羽咬了咬牙，手悄悄摸向藏在袖口的碳笔。她想起上次画“虚假面包”时的场景，既然能画出具现化的东西，那能不能画出一张写满答案的试卷？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她趁着监考老师转身的功夫，飞快地从袖口掏出碳笔，在桌子底下偷偷画了起来。她凭着记忆，把昨天在图书馆里看到的几个符文图案画在纸上，又胡乱写了些自己认识的魔法文字，尽量让试卷看起来“满”一些。
碳笔在纸上滑动，淡黑色的线条很快组成了一张“试卷”的样子。林思羽屏住呼吸，注入一丝精神力——她不敢注太多，怕像上次画暖炉那样失控。随着精神力的注入，画纸上的线条开始发光，最后慢慢从纸上飘起来，变成了一张跟真试卷一模一样的羊皮纸，上面还沾着淡淡的墨水味。
她赶紧把这张“虚假试卷”铺在桌上，又把碳笔藏回袖口，假装自己刚刚写完。就在这时，讲台上传来雷蒙大师的声音：“考试时间到，所有考生停止作答，把试卷交上来。”
林思羽松了口气，跟着其他考生一起站起来，把“虚假试卷”放在桌子上，等着监考老师收卷。她低着头，不敢看雷蒙大师，生怕被发现破绽。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雷蒙大师走过来检查试卷，当他看到林思羽的试卷时，脚步顿住了。他拿起试卷翻了翻，眉头皱了起来：“林思羽，你这试卷上的字迹怎么跟你平时的不一样？而且这些答案……”
林思羽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汗：“我……我昨天晚上临时抱佛脚，可能写得急了点，字迹有点潦草。”
雷蒙大师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伸手在试卷上摸了一下。他的指尖刚碰到羊皮纸，试卷突然发出一阵淡蓝色的光，接着“哗啦”一声，竟然碎成了几片，像融化的冰一样消失在空气里。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考生都转过头，惊讶地看着林思羽。雷蒙大师的脸色铁青，手里还捏着几片没完全消失的纸渣：“好啊，你竟然敢用构画魔法伪造试卷！林思羽，你真是胆大包天！”
林思羽的脸瞬间白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她没想到“虚假试卷”这么不结实，一摸就碎了。
“把她带到教务处去！”雷蒙大师的声音气得发抖，他指着林思羽，对旁边的监考老师说，“我倒要看看，学院的规矩在她眼里到底算什么！”
教务处的办公室里，主任看着站在面前的林思羽，又看了看旁边脸色铁青的雷蒙大师，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手里拿着那几片残留的纸渣，上面还能看到淡淡的魔法波动。
“林思羽，你可知错？”主任的声音很严肃，却没有雷蒙大师那么刻薄。
林思羽低着头，小声说：“我知道错了，不该用构画魔法伪造试卷。”
“你不仅错在伪造试卷，更错在不尊重考试规则。”主任放下手里的纸渣，“不过看在你是初犯，而且没有影响到其他考生，也没有给末等班抹黑的份上，就不做太重的惩罚了。”
雷蒙大师立刻急了：“主任，这怎么能轻饶她？她这是公然挑衅学院的规矩，必须严惩！”
“雷蒙大师，稍安勿躁。”主任摆了摆手，“林思羽虽然用了旁门左道，但本质上没有恶意，而且她之前也为学院做过贡献——后勤处的人说，她用自己画的木柴换了不少物资，帮着修补了末等班的宿舍。”
雷蒙大师愣了一下，显然没听说过这件事。他看了眼林思羽，眼神里的怒火少了点，多了丝惊讶。
主任继续说：“这样吧，给林思羽记一次过，罚她打扫一个月的图书馆，同时取消这次理论考的成绩，下次补考通过才能继续上课。你觉得怎么样？”
林思羽赶紧点头：“我愿意接受惩罚，谢谢主任。”
雷蒙大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哼了一声：“既然主任都这么说了，那就按这个办。但我警告你，林思羽，下次再敢用构画魔法搞小动作，我绝不会轻饶你！”
走出教务处时，阳光正好照在走廊上，暖融融的。林思羽摸了摸袖口的碳笔，心里松了口气——还好惩罚不算重，也没有拖累末等班。她抬头看向远处的图书馆，心里暗暗盘算：打扫图书馆也好，正好可以趁机多看点书，说不定能学到更多有用的知识。
而办公室里，雷蒙大师看着窗外林思羽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徽章。他想起刚才主任说的话，想起林思羽用木柴换物资的事，又想起昨天晚上在宿舍里看到的那道淡蓝色隔音罩——那个女孩，好像跟他想的不一样。
“真是个让人头疼的小家伙。”他低声嘀咕了一句，嘴角却难得地勾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严肃。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