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书房时,江念在书柜最底层摸到个硬壳笔记本。封面已经泛黄,翻开时掉出张折叠的草稿纸,上面是两种不同的积分解法,右下角画着个歪歪扭扭的星号。
是沈倦的字。
她坐在地板上,指尖抚过那道被红笔圈住的步骤,忽然想起高二那年的图书馆。晨光总斜斜地落在第三排,他坐左数第二个位置,她永远在右数第三个,中间隔着两张空椅。他低头演算时,睫毛会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她总假装看窗外的香樟树,余光却离不开那支在草稿纸上移动的笔。
林溪那时总说:“你借本物理竞赛题去问他啊,我保证他眼睛都亮了。”
江念没敢。她只是在他常去的饮水机旁多待两分钟,在他可能经过的走廊放慢脚步,甚至在模拟考填志愿时,偷偷把目标大学改成了和他一样的城市。那些藏在草稿纸背面的小心思,像解不出的附加题,写了又划,始终没敢落笔。
后来呢?后来毕业典礼那天,她抱着同学录在礼堂门口等了很久,没等到他。周延说他提前走了,去参加一个物理竞赛的集训。她攥着那本没来得及递出去的同学录,看着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像道没算完的函数曲线。
“想什么呢?”林溪端着咖啡走进来,看见她手里的草稿纸,忽然笑了,“这不是沈倦给你写的那道题吗?”
江念抬头:“你怎么还记得。”
“怎么不记得。”林溪在她身边坐下,“那时候周延天天跟我念叨,说沈倦为了跟你搭句话,提前半小时去图书馆占位置,还特意把那道题算错个步骤。他说你要是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他桌垫下藏着本《天体演化简史》,是你前一天借过的。”
江念的指尖顿住了。
“还有啊,”林溪的声音轻了些,“毕业典礼那天,沈倦根本没去集训。周延说他在礼堂后墙站了整整一小时,手里捏着张给你的明信片,到最后也没敢送出去。”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窗台,像很多年前图书馆里,翻书时带起的轻响。江念把草稿纸重新折好,夹回笔记本里。原来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那些以为只有自己知道的心动,早就被对方悄悄收进了口袋,只是隔着两张空椅的距离,隔着没敢抬头的瞬间,终究没能在当年的晨光里,轻轻碰在一起。
笔记本合上时,发出轻微的声响,像一声迟到了很多年的,没说出口的“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