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过后，阁楼的门没再开过。林澈像是忘了那地方，只是每天早上会多煮一个鸡蛋，剥好壳放在林深碗里，蛋白上总留着他指甲掐出的浅痕。

这天下午，林深在厨房找东西，瞥见水槽底下的纸篓——里面除了带血的纱布，还多了几张揉皱的糖纸，橘子味的。他想起那个被锁起来的铁盒，心里有点发沉。

“在找什么？”林澈走进来，手里拿着件叠好的外套，“天凉了，穿这个。”

是件深灰色的夹克，林深以前的旧衣服，袖口磨出了毛边，却洗得干干净净。“你还留着？”

“嗯。”林澈把外套往他怀里塞，“扔了可惜。”

林深穿上时，发现袖口被缝过，用的线是藏青色的，针脚歪歪扭扭，像小孩子的手笔。他想起林澈小时候总爱抢他的针线盒，说要给布娃娃做衣服，结果针扎到手，哭得惊天动地。

“手艺不错。”他故意逗他。

林澈的耳朵红了，转身往客厅走，“我去看看规则纸掉了没。”

墙上的规则又多了两条，贴在最底下：

• 厨房的煤气灶用完要关紧，不许留缝隙。

• 晚上睡觉前，必须检查门窗是否锁好。

字迹还是那么僵硬，只是最后一笔总带着点颤，像落笔时手不稳。林深盯着“缝隙”两个字看了会儿，突然想起阁楼北窗的木板——那天松动的那条缝，不知被钉好了没有。

晚饭时他提起这事，林澈夹菜的手顿了顿，“应该好了吧。”

“明天去看看？”

“不用了吧。”林澈的声音有点低，“爸说别总去阁楼。”

林深没再坚持。但夜里躺在床上，总想起那条黑沉沉的缝，和缝里晃动的红色。他翻了个身，听见隔壁房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人在翻东西。

后半夜，他又被渴醒了。下楼时特意往客厅看了眼，八仙桌旁空荡荡的，只有墙上的规则纸在月光里泛着白。他倒了水，正准备上楼，忽然听见阁楼方向传来“咚”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了。

林深的心跳瞬间提了起来。他摸了摸口袋，没带钥匙——阁楼的钥匙一直由林澈收着。

犹豫了几秒，他还是往楼梯走。二楼走廊静得可怕，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咯吱咯吱”的，在夜里格外清楚。走到阁楼门口，他贴耳听了听，里面没声音。

正要转身，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了。

“哥？”林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刚睡醒的哑，“你在这干什么？”

林深吓了一跳，转身看见他穿着睡衣站在走廊尽头，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刚才好像听见里面有声音。”

“听错了吧。”林澈的手还抓着他的手腕，指尖冰凉，“阁楼里就些旧东西，怎么会有声音。”

他的力气很大，林深挣了两下没挣开。“先松开，疼。”

林澈这才松手，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像是刚发现抓得太用力。“对不起。”

“没事。”林深揉了揉手腕，“你怎么醒了？”

“听见动静了。”他往阁楼门瞥了眼，眼神有点闪烁，“哥，我们回去睡觉吧，别在这待着。”

回房的路上，林深又看了眼那面蒙着黑布的镜子。黑布不知被谁扯了下，露出的银边更宽了，能隐约照出点影子——像个穿红裙子的女人，站在走廊尽头。

他猛地回头，走廊空空的，只有他和林澈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

“怎么了？”林澈问。

“没什么。”林深加快脚步，“快睡吧。”

躺在床上，他总觉得不对劲。林澈的反应太奇怪了，像是在怕什么。他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屏幕亮着，还是没信号。忽然想起白天在厨房看到的糖纸——橘子糖明明被锁在铁盒里，怎么会出现在纸篓里？

第二天早上，林深趁林澈在厨房煮粥，偷偷上了阁楼。钥匙就插在锁孔里，像是故意留给谁的。

门开的瞬间，霉味扑面而来。他直奔北窗，那块松动的木板果然被重新钉好了，只是钉子没钉牢，轻轻一抠就掉了。

缝隙又露了出来。

林深深吸一口气，往里面看。

窗外是片荒地，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风吹过，草叶晃得像波浪。没什么特别的。

他正要把木板钉回去，目光突然被窗台上的东西吸引了——是颗橘子糖的糖纸，皱巴巴的，沾着点灰。

林澈来过。

林深的心跳得厉害。他拿起糖纸，指尖触到点黏腻的东西，凑到鼻尖闻了闻，有股淡淡的香水味，和母亲生前用的那款很像。

“哥？你在里面吗？”林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点慌。

林深赶紧把糖纸塞进兜里，把木板钉好，转身开门。“我来看看窗户关紧了没。”

林澈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口袋，“找到什么了吗？”

“没有。”林深摸了摸鼻子，“就是些灰尘。”

林澈没说话，只是往他身后看了眼，目光落在北窗的方向，脸色一点点白下去。“爸说过，别开北窗。”

“我没开，就是看看。”

下楼时，林深发现墙上又多了条规则，用新的白纸写着，字迹比之前的更用力，纸都被笔尖划破了：

• 不许再进阁楼。

他的脚步顿了顿。转头看林澈，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腕上的纱布不知什么时候松了，露出底下的伤口——不是被钉子划的，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抓的，几道红痕，深得吓人。

林深的后背突然冒出层冷汗。他想起昨天夜里镜子里的红裙子，想起窗台上的糖纸，想起林澈总是避开的眼神。

或许，这老宅里藏着的，不只是规则。

北窗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