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德的风连吹了三天闷调子，像被揉皱的棉絮，裹着化不开的沉。
往常总抱着酒瓶在广场晃、或蜷在树洞打盹的温迪，竟被“钉”在了风神像肩上。
他窝在神像颈间的凹槽里，帽檐压得低，半张脸埋在阴影里，只有指间的叶笛偶尔被风撩得轻颤，漏出两三声细碎的响，勉强打破这份反常的静。
风掠过每一条小巷，捎来市民没散的慌，也裹着那抹他熟稔的淡绿气息——那是阿砚的安抚力，却一天比一天弱，像燃到尾端的烛火，连风都要拢着劲兜，才能捉住丝快凉透的暖。
“啧，这可不成。”
温迪终于掀了点帽檐，绿眼睛望向阿砚藏身处的小巷，眉尖轻轻蹙着。
前几天风魔龙气息扫过时，他明明触到那绿光像骤然绽放的花，软乎乎裹住整片巷，连风里的慌都被揉成了温的。
可没半晌，那气息就往回收，到如今，几乎要和普通的风融成一团，不细辨根本寻不着。
他从神像上跳下来，脚踩在风凝的软阶上，慢悠悠往巷口飘。
越近，绿息越淡，到巷口时，只剩缕若有若无的光，像怕被抓包似的，紧紧贴在地下室的气窗上。
“是故意藏着？”温迪蹲在巷口的梧桐枝上，指尖绕着缕风，轻轻往气窗探。
风刚碰着窗沿，就被股弱力挡了回——不是拒，是“憋”，像有人在里头死死按着自己的气息，半分都不肯漏。
他忽然想起望风山地，她净化雷暴后脱力栽倒的模样；想起她总缩在角落，连指尖发光都要往身后藏；想起风魔龙来时，她明明抖得像片叶，却还无意识散出暖光护着人……这姑娘，怕把自己的力当成洪水猛兽了吧？
“明明是软得能裹住风的力，偏要往死里压。”温迪轻叹了口气，摸出个苹果，用袖子擦了擦，咬得脆响。
甜汁在舌尖漫开，却压不下心里的忧——强行憋着力，就像把要发芽的籽埋进石缝，久了，不仅伤了力，还得把自己熬得越来越累。
他又想起风神像下，她对着石缝小声许愿“想找个没人的地”；想起她把苹果掰成小块喂猫时，眼里软得能滴出水；想起她躲在橡树下练控光，指尖的绿晃了又晃，认真得像在护着易碎的糖……
这么个连草都舍不得踩重的姑娘，怎会忍心让自己的力“伤人”？大抵是从前被误解过，才怕这光引来得麻烦。
“要不……去看看？”温迪嚼着苹果，心里犯了难。
他知道阿砚怕生，要是自己突然杵在地下室门口，指不定把她吓得更紧，反倒把力憋得更死。
可要是不管，看着那抹软光一点点暗下去，心里又空落落的。
风忽然卷来片梧桐叶，落在他手背上。叶面上沾着星点淡绿，是从气窗漏的，带着点累极了的颤，像声轻得听不见的叹。
温迪指尖拂过叶面，忽然有了主意。他起身往风起地走——那儿有棵老橡树，树洞刚好容下一个人，周围绕着塞西莉亚花，静得能听见风拂花瓣的响，正好当她的“秘密窝”。不用直接找她，只要让风把这地儿“说”给她听，就够了。
他走得慢，故意让风裹着自己的气息，在巷上空多绕了几圈。
风里混着塞西莉亚的香，还有老橡树的木纹味，像在悄悄说“有个安全的地儿等你呢”。
回神像时天已黑透。
温迪重新窝进凹槽，望着小巷方向，叶笛吹起段软调子。
风带着笛声钻进气窗，落在缩在木箱旁的阿砚耳边。
“别压太狠啦，”温迪对着风轻语，“你的光又不扎人，不用藏那么深。风帮你守着秘密，累了就找地歇，没人怪你的。”
风裹着话，在地下室里轻轻打了个旋，又悄悄退了出去。
地下室里，阿砚正抱着《植物图鉴》靠在箱上。
刚才那笛声像颗软石子，在心里漾开圈圈暖。
她触到风里的善意，还有那股熟稔的苹果酒香——是温迪。
她低头看指尖，绿光已淡得快看不见。这三天，她攥着劲压着力，怕再无意识发光引来人。
可越压，心里越沉，像背了块湿石头，连呼吸都透着累。
“真的……能不压吗？”她小声嘀咕，指尖轻轻动了动。缕极淡的绿，顺着指缝悄悄冒，在空气里晃了晃，又慢慢收了回。
风神像上的温迪，忽然触到那缕短瞬的绿，嘴角悄悄翘起来。
他摸出酒瓶，拧开喝了口，苹果酒的甜混着风的清，在舌尖漫开。
“这就对咯，”他晃了晃酒瓶，对着小巷眨了眨眼，“慢慢来，风等你呢。”
夜色渐深，风神像的衣袂在月光下轻晃，像护着个藏在风里的秘密。
温迪靠在神像上，叶笛又起了调，这次的声里，裹着点安心的暖，顺着风，飘向那个正试着松口气的地下室。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