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德的月光像被揉碎的银纱,顺着钟楼的窗棂淌进来,在石阶上织出细碎的光。
阿砚蜷在钟摆旁,膝盖上摊着张从《植物图鉴》里撕下的纸页——边缘还留着她之前夹风之花的浅痕,纸角被指尖摩挲得发毛。
她握着根木炭笔,笔杆被汗浸得有些滑,是白天在巷口捡到的,本想画给流浪猫的小窝草稿还在纸页背面,歪歪扭扭的线条里藏着点温柔。
钟摆“滴答、滴答”晃着,像在数着时间。
阿砚盯着空白纸页,指尖轻轻点了点,脑海里的画面突然涌出来:望风山地的雷暴被绿光裹住时,灰雾里飘出的细碎呜咽;
风魔龙鳞片上的深渊气息触到光时,像冰雪遇暖阳般消融的模样;还有那个穿宝蓝外套的小男孩,抱着布偶熊蹭她手心时,光团里漫开的暖……
这些淡绿的光,总在她慌得攥紧衣角时冒出来,却也像团解不开的谜,缠得她心里发紧。
“为什么偏偏是我呢?”她用气音嘀咕,木炭笔在纸页中央落下。
先画个圆圆的光团,用斜线细细涂满——她特意把边缘画得软乎乎的,像每次护住人的时候那样,没有锋利的棱角;
接着在光团左边画了个歪扭的黑影子,魔物的尖爪画得格外浅,旁边用小字标着“碰它时,指尖会疼,像摸到了冰刺”;
右边画道淡青色线条,末端尖刺勾了三笔,是风魔龙的风刃,下面写“冷得让人发抖,光一碰就化了”;
最下面画了个灰圈,里面画着歪歪的闪电,是失控神之眼的雷暴,旁边打了个大大的问号,墨迹都透了纸背。
画完,阿砚把笔搁在腿上,捧着纸页看了很久。
月光落在“问号”上,让那道墨迹显得更重。
她想起净化雷暴那天,力竭栽倒在山坳时,膝盖磕在石头上的疼都盖不过心里的空——为什么别人的力量要么锋利要么耀眼,而她的光,总带着种说不清的“软”?
为什么每次净化后,她都能清楚感觉到那些“污染”里藏的痛苦,像自己也被缠了一遍?
她重新拿起笔,在纸页角落一笔一划写:“为什么会这样?”
五个字写得格外用力,木炭笔在纸上划出“沙沙”声,像她心里反复追问的回音。
字迹歪歪扭扭的,“样”字的最后一笔还画了个小勾,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像在给自己留个小小的台阶。
风从窗户钻进来,带着远处温迪的歌声,轻轻掀动纸页。
阿砚赶紧把纸往怀里拢,布包里的玉佩硌了下胸口,让她突然想起丽莎送的古籍——书里说“自然净化力是元素的温柔回应,能感知痛苦,才会生出守护的暖”。
她好像真的能懂:风魔龙的嘶吼里,有被深渊缠得喘不过气的挣扎;深渊魔物的灰雾里,有失去意识的绝望;就连那道雷暴,都裹着失控者的愤怒与无助。
“是因为我能感觉到疼,所以光才会来吗?”她对着纸页小声问,指尖的绿光不自觉亮了点,轻轻落在“问号”上,像在温柔地蹭着那道墨迹。
楼下忽然传来轻响,是骑士靴踩在石阶上的声音。
阿砚的心跳瞬间提到嗓子眼,手忙脚乱把纸折成小方块,塞进布包最里面,还特意用《植物图鉴》盖住——她怕被人看见这张画,怕别人问“你画这些做什么”,
更怕有人说“连自己的力量都搞不懂,还怎么保护别人”。
脚步声在二楼停住,没有再上来。
阿砚悄悄松了口气,耳朵贴在石壁上听,能听见骑士轻声交谈:“团长说别打扰她,咱们守在这儿就好。”
她想起琴团长蹲下来和她说话时,眼里的认真;想起安柏塞给她苹果干时,笑得像太阳;想起温迪坐在风神像上唱歌时,衣角飘得像云……心里的慌慢慢散了些。
她重新把纸拿出来,借着月光,在“为什么会这样?”
下面画了排小小的身影:最左边是风神像,头顶画了个小太阳;
旁边是举着盾牌的小人,盔甲上画了风之纹,是骑士团;
再旁边是个拿着苹果的身影,帽子上飘着两根带子,是温迪;
最后画了个抱着书的女孩,头发卷卷的,是丽莎。
画完,她的嘴角悄悄弯起来,在每个小人旁边都画了个小小的绿圈,像把他们都护在光里。
阿砚把纸小心翼翼夹回《植物图鉴》,放在布包最稳妥的位置,像藏着件比玉佩还珍贵的宝贝。
她靠在钟摆上,闭上眼睛,指尖的绿光轻轻晃着,顺着钟摆的节奏慢慢飘——不再像之前那样忽明忽暗,而是稳稳定在空气中,像在陪着她一起等答案。
月光下,钟楼里的绿光与远处广场的灯火遥遥相对。
那张画着光团和问号的纸页,安静地躺在书里,记录着一个姑娘对自己力量的迷茫,也藏着她在蒙德慢慢攒起来的、属于自己的温暖与勇气。
或许答案还很远,但此刻,有光陪着,有守护着她的人在,好像就算慢慢找,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