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堂书房的檀木案上,宣纸已洇开半寸墨痕。
夕阳穿窗棂斜切而入,将案角那方刻着云纹的端砚染成暖金,钟离指尖捏着的狼毫笔悬而未落,笔锋凝着的墨珠里,正映出今早为阿砚绘的清心花——
五瓣留白恰到好处,像把绝云间的晨露与柔光,都揉进了纸纹里。
他抬手倾杯,桂花酒沿砚边缓缓注入,琥珀色酒液与浓墨交融时,泛起的涟漪竟与层岩巨渊的地脉图谱有几分相似。
午后后院的画面倏然浮现在眼前:阿砚垂眸时,淡绿微光从指尖漫出,像春溪漫过青石板,顺着冥纸纹路游走;
那些缠在纸页上的浊气,遇光即化,连纸边的褶皱都被熨得平整,还留着清心花般的淡香;
她递还冥纸时,耳尖沾着的桂瓣轻轻晃,道谢声细得像被风卷着,却比案上的茶更暖。
“净化力与地脉,实乃共生之契。”
墨笔落下,字迹力透纸背。
这是他观阿砚半月所得的核心论断,也是手札开篇的第一句。
笔锋继而游走,将初遇的细节细细铺陈:
“蒙德少女阿砚,初见于货箱之侧。其指尖触冥纸时,淡绿微光骤现,浊气如霜融雪散。然其态甚怯,肩颈紧绷如弓,布包带攥得指节泛白,眼底惶恐若受惊之鹿——非惧力,实惧力所引之关注也。”
写到“惶恐”二字,钟离的笔顿了顿。
他想起山壁凹洞旁那杯总温着的清心花茶,想起绝云间灌木丛后她屏住的呼吸,想起她宁愿将净化力化作细流浸润土壤、滋养嫩芽,也不愿在人前展露半分。
这份藏,像地脉深处的清泉,怕暴露于天光下便遭惊扰,只能在石缝里悄悄流淌,独自守着一份安宁。
笔锋一转,他开始剖析那股力量的特质,墨色里添了几分审慎:
“其力异于常法:无符箓之锐,无法器之刚,唯余地脉清泉之柔。净化冥纸,不伤纤维分毫;滋养草木,能促清心二度绽放;涤荡层岩浊气,竟令地脉流速归稳如弦——此非简单驱散,乃‘修复’与‘共生’。观其力波动频率,与层岩巨渊第七区域地脉核心,分毫不差。”
案头堆着的地脉报告被风掀起一角,甘雨修改时留下的朱砂批注清晰可见:“层岩浊气消散处,地脉流速较之前提升17%,且无任何紊乱迹象”。
钟离指尖抚过报告上的曲线,想起阿砚研究图谱时的模样——她指尖绿光与图谱线条共鸣的瞬间,那些复杂的地脉流向,竟像被翻译成了她能懂的语言,温顺得不像话。
这绝非偶然,若不是力量根源与地脉核心相连,断不会有这般默契。
“推测其力之源,或与层岩地脉核心深度绑定。”
墨字落下,钟离眼底添了丝沉凝。
璃月地脉核心藏于层岩巨渊最深处,是万物生长的能量本源,却也因毗邻深渊,常被邪祟侵染。
阿砚的力量能精准涤荡浊气、安抚地脉,或许是天生共鸣,或许是后天羁绊,但无论如何,这份力量都藏着守护璃月的可能。
只是他更清楚,这姑娘如绝云间的清心花,需得温光细雨慢慢滋养,绝不能用狂风暴雨催逼——
她对力量的掌控尚在“本能”阶段,如幼兽初用利爪,只知其用,不知其源,强行引导只会让她再次缩回壳里。
笔锋渐柔,将对未来的期许落于纸上:
“当以地脉为引,循循善诱。先带其观绝云间溪流之脉,感草木共生之息;再示以层岩纯净图谱,令其知自身之力非‘异’,乃‘归’。待其悟透‘力为守护而非负担’,自会坦然立于天光下。”
写完最后一笔,钟离将手札叠起,放进刻着岩纹的紫檀木盒——盒内已存着七张关于阿砚的地脉观测稿,每张边角都贴着清心干瓣。
他走到窗前,望着远处渐暗的璃月港,指尖捏着的桂花酒杯泛着余温。
手札上的墨香与酒香交织,像一颗埋进土里的种子,正孕育着期许:
待层岩的危机消散时,那抹淡绿微光,既能照亮地脉的黑暗,也能让阿砚找到真正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