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院帽落在钱询头上时,麦格教授的羽毛笔在羊皮纸上悬停了一瞬,似乎在确认这个陌生姓氏的拼写。
礼堂里的窃窃私语像被按住的蜂箱,暂时沉寂下来——毕竟在此之前,被分院帽盖住脑袋超过十秒的新生,只有那个一头乱糟糟黑发、眼神桀骜的男孩西里斯·布莱克。
此刻西里斯正坐在格兰芬多的长桌旁,膝盖上还沾着从凳子上滑下来时蹭到的灰尘。
他刚才几乎是在分院帽喊出“格兰芬多”的瞬间跳起来的,动作太急,差点掀翻椅子。
此刻他抱着胳膊,挑眉看向那个同样被分院帽罩住脸的新生,嘴角挂着点看好戏的笑意。
钱询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巫师袍的袖口。
帽子里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点蛊惑的意味:“……很聪明,嗯,非常敏锐的头脑,知道该怎么选择最有利的路……野心可不小啊,只是藏得深……斯莱特林会给你想要的一切,权力、智慧,还有保护自己的手段……”
她没说话,只是睫毛在帽檐下轻轻颤了颤。礼堂里的寂静开始变得有点微妙,赫奇帕奇的长桌上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拉文克劳那边有人往前探了探身子。
“不想去格兰芬多吗?”帽子似乎有些意外,“那里有勇气,有热血……但你好像不喜欢冲动,不是吗?你更擅长计算,擅长在暗处布局……斯莱特林才是你的归宿,孩子,别骗自己了……”
钱询闭了闭眼。她想起出发前母亲塞给他的那枚蛇形戒指,想起对角巷里那些打量他时若有似无的目光。然后她听见自己在心里轻轻说了一句:“我知道。”
几乎是同时,分院帽被他自己抬手摘了下来,动作平静得不像个刚经历分院的新生。它还没来得及扯开嗓子宣布,钱询已经转身,朝着那片银绿交织的长桌走去。
“斯莱特林!”帽子终于反应过来,洪亮的声音在礼堂里炸开。
斯莱特林的长桌渐渐发出窸窸窣窣的掌声。
毕竟钱询不是什么纯血贵族。
但要知道,是她选择了斯莱特林,而不是斯莱特林选择了她。
几个高年级的学生朝她点头,眼神里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接纳。
钱询走到长桌末端,找了个空位坐下,后背挺得笔直,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
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去,正好对上格兰芬多那边西里斯的目光。
西里斯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随即变成了一种更复杂的表情,有点惊讶,又有点像是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他撇了撇嘴,冲钱询举了举手里的高脚杯,里面的南瓜汁晃了晃,不知道是在致意,还是在表达别的什么。
钱询轻轻点头回应,又低头拿起面前的刀叉。
餐盘里的烤土豆冒着热气,银绿色的旗帜在他身后缓缓飘动。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大概就是两条路上的人了。
格兰芬多的红金再耀眼,也照不进斯莱特林的阴影里。
礼堂里的喧闹还在继续,下一个新生已经站上了分院台。但钱询能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还停留在她背上,带着点不甘,又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不肯轻易认输的执拗。
她没回头,只是把一块烤土豆送进了嘴里,味道有点烫,像某种无声的宣告。
可能吧,或许还带点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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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兰芬多的新生们跟着级长穿过城堡的走廊,盔甲在火把映照下投下晃动的阴影。
西里斯故意落后半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长袍上的银狮徽章——那是他刚才在长桌上随手扯下来别上的,冰凉的金属硌着掌心,倒比脑子里乱糟糟的思绪更实在些。
“……布莱克家的小子居然进了格兰芬多,真是闻所未闻。”前面两个高年级男生的低语飘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
西里斯嗤笑一声,正要顶回去,却听见另一个声音接话:“你们看见那个叫钱询的女生了吗?斯莱特林哎,刚才分院的时候脸都没红一下,够冷静的。”
“她甚至在没公布结果的时候就走向了斯莱特林长桌!”
“伙计们,这也太帅了!!!”詹姆叫着,“是吧,西里斯!”
西里斯的脚步顿了顿。
钱询。
那个穿着宽大巫师袍、头发规规矩矩束在脑后的女生。
分院帽盖在她头上时,她不像其他新生那样手足无措,只是安静地站着,连肩膀都没抖一下。
直到她自己摘下帽子,转身走向斯莱特林长桌,银绿色的布料扫过脚踝,背影挺得像根绷紧的弦。
“喂,布莱克,发什么呆?”詹姆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我们说不定能分到一个宿舍!想想看,四个格兰芬多勇士同住一室……”
西里斯扯了扯嘴角,没接话。
宿舍门在眼前打开,四铺带天篷的床,一个圆形窗户正对着禁林的方向。
詹姆和彼得已经扑到靠窗的两张床,互相推搡着抢最好的位置。
西里斯没参与,径直走到最里面靠墙的那张床,把书包往床头一扔,仰头倒了下去。
床板有点硬,天鹅绒的床幔垂下来,把他和外面的喧闹隔开一小片空间。他盯着床幔上绣着的金线花纹,脑子里却反复出现钱询走向斯莱特林长桌的样子。
斯莱特林。那个他从小听到大、被家族奉为荣耀之地的地方,那个他拼尽全力要逃离的牢笼。可她走进去的时候,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坦然?
他想起刚才在礼堂里,两人目光撞上的瞬间——她的眼神很静,像深水里的石头,没有惊讶,没有敌意,甚至没有他预想中斯莱特林学生常有的那种审视——就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开了头,仿佛他和格兰芬多长桌上的南瓜汁一样,都是无关紧要的背景。
“喂,你到底怎么了?”詹姆爬上他的床,盘腿坐他脚边,“从刚才起就怪怪的。不开心?我们可是格兰芬多!你不是最想摆脱你那堆食死徒亲戚吗?”
“我没有不开心。”西里斯翻了个身,面朝墙壁,声音闷闷的,“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奇怪什么?
奇怪她明明看起来那么普通,既没有马尔福家那种倨傲,也没有布莱克家那种紧绷,却能毫不犹豫地走进那个他视为地狱的地方?
还是奇怪自己明明该为逃离家族而庆幸,此刻却因为一个陌生女生的分院结果,心里像塞了团湿棉花?
他想起母亲的尖叫,想起父亲冷漠的眼神,想起纳西莎和贝拉特里克斯谈起斯莱特林时那种理所当然的优越感……
他们总说,只有弱者才会选择格兰芬多的鲁莽,只有真正的纯血巫师才配得上斯莱特林的精明。
钱询……她看起来不像个弱者。
或许她真的属于斯莱特林,那群黑巫师的聚集地。
她也会变成那样吗?
窗外传来夜枭的叫声,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块菱形的光斑。詹姆已经下去和彼得、莱姆斯讨论明天的课了,宿舍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壁炉里的柴火偶尔噼啪响一声。
西里斯把脸埋进枕头,闻到一股淡淡的灰尘和旧布料混合的味道。这是格兰芬多的味道,是他梦寐以求的自由的味道。可他睡不着。
他想象着斯莱特林的宿舍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像书上写的那样,阴冷潮湿,墙上挂着中世纪巫师的画像?钱询现在在做什么?和新室友聊天?还是像他一样,躺在床上发呆?
“神经病。”他低声骂了自己一句,把枕头拽过来蒙住头。
一个斯莱特林而已。管她是谁,管她怎么想。从今天起,他是西里斯·布莱克,格兰芬多的西里斯,和那些蛇没半毛钱关系。
可黑暗里,那个挺直脊背走向银绿长桌的背影,却像枚烧红的针,轻轻烫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