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的数学课总带着点昏昏欲睡的调子。讲台上，老师在黑板上推导着复杂的函数公式，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边缘，教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和窗外梧桐叶被风吹动的轻响。
沫卿支着下巴，假装盯着笔记本上的函数图像，余光却不由自主地往旁边飘。
贺执坐在她左后方，隔着半臂的距离。他今天没趴桌睡觉，也没转笔看窗外，只是低着头，手里捏着支黑笔，在草稿纸上写着什么。阳光透过窗户斜斜落在他身上，把他额前的碎发染成浅金色，连睫毛的影子都清晰地投在脸颊上，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自从昨天刷到那条科普视频，沫卿总忍不住想偷偷看他。看他解题时微微蹙起的眉头，看他翻书时指尖划过纸页的动作，甚至看他偶尔抬手揉眼睛时，袖口滑落露出的那截手腕——明明都是很寻常的样子，落在她眼里，却变得格外清晰。
她赶紧收回目光，假装认真听讲，心跳却有点快。刚在笔记本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函数曲线，又忍不住想：他现在在写什么？是跟得上老师的思路，还是又在琢磨别的解题方法？
鬼使神差地，她又悄悄抬眼，往他那边瞥了一眼。
这一次，她的目光刚落在他脸上，就撞进了一双清亮的眼睛里。
贺执不知什么时候抬起了头，正看着她。他的眼神里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平时的散漫，反而带着点茫然，像是没料到她会突然看过来，连握着笔的手都顿了顿。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老师讲题的声音、笔尖划纸的声响、窗外的风声，全都消失了。沫卿只看见他眼里的自己——脸颊一定红透了，眼神慌乱得像只被抓住的小鹿，连呼吸都忘了。
贺执也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移开视线，飞快地低下头，假装继续看草稿纸。可他的耳根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连握着笔的指尖都微微发颤，半天没落下一个字。
沫卿也赶紧低下头，心脏“咚咚”地跳，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死死盯着笔记本上那个歪扭的函数曲线，脑子里却一片空白，老师刚才讲了什么，一句都没听进去。
尴尬。太尴尬了。
她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居然被他发现自己在偷看他。他会不会觉得她很奇怪？会不会想起之前班里的那些闲话？
越想，沫卿的脸越烫，连耳朵尖都烧了起来。她甚至想把脸埋进笔记本里，再也不抬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敢偷偷用余光再瞥一眼。
贺执还低着头，可肩膀却绷得很紧，草稿纸上只画了几个乱七八糟的圈，显然也没心思做题。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转着笔，笔杆在指尖滑来滑去，像是在掩饰什么。
又过了几分钟，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一道例题，让大家自己先做。教室里响起一阵翻书声和笔尖划纸声，气氛稍微缓和了些。
沫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题目上。可刚写了两个步骤，就听见旁边传来轻轻的“窸窣”声——贺执好像把一张草稿纸推了过来。
她愣了愣，低头看过去。草稿纸上没写别的，只画了个简单的函数图像，比老师黑板上的更清晰，还在关键的拐点处用红笔标了个小箭头。
是她刚才一直没弄懂的那个图像。
沫卿心里一动，抬头看向贺执。他还是低着头，没看她，耳根却依旧红着，只是声音很低地说了句：“这里……刚才老师讲的时候，你好像没跟上。”
声音很轻，带着点不自然的沙哑。
沫卿的心跳又软了下来，刚才的尴尬好像被这张草稿纸悄悄抚平了些。她拿起笔，在草稿纸旁边轻轻写了句“谢谢”，又把草稿纸推了回去。
贺执没立刻接，过了几秒，才用指尖捏着草稿纸的边缘，拉了回去。
这一次，两人都没再偷看对方。可沫卿知道，他一定也和自己一样，心里乱乱的。
窗外的风又吹了进来，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偷偷笑。沫卿看着笔记本上渐渐清晰的解题步骤，嘴角忍不住悄悄勾了勾。
原来，偷偷看一个人的时候，被发现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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