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午后总带着股懒洋洋的暖意。秋阳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进教室，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连空气里都飘着粉笔灰和旧书本混合的、让人犯困的味道。
午休铃响过，大部分同学都趴在桌上补觉，教室里只剩下零星翻书的沙沙声。贺执支着下巴，假装盯着物理练习册上的电路图，视线却像被磁石吸住似的，不由自主地往斜前方飘——沫卿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她大概是累坏了。昨天物理竞赛辅导到很晚，今早又提前来收作业，此刻侧着脸埋在胳膊里，只露出一小截光洁的额头和长长的睫毛。阳光落在她的发梢上，镀着层浅金，连额前碎发被风吹动的弧度，都软得像团棉花。
贺执的心跳莫名慢了半拍。
他最近总爱偷偷看她。看她蹙眉解难题时指尖轻轻点着草稿纸的样子，看她收作业时弯腰递本子的背影，甚至看她被林薇逗得笑起来时，眼睛弯成月牙的弧度。尤其是此刻她睡着的样子，褪去了平时的认真和拘谨，像只蜷在暖阳里的猫，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口袋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是同桌发来的消息：“看啥呢？魂都飞了。”
贺执回了个“滚”，却鬼使神差地摸出了手机。屏幕亮起来，映出他有些发烫的脸颊。他盯着屏幕上的相机图标看了几秒，喉结轻轻动了动——有个荒唐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他悄悄调整了坐姿，把手机藏在练习册后面，镜头偷偷对准沫卿的方向。指尖悬在快门键上，心跳快得像要撞出胸腔。
“拍什么呢？”同桌凑过来看了一眼，被贺执狠狠瞪了回去，只能悻悻地转回头。
贺执深吸一口气，趁着风掀起她鬓角碎发的瞬间，飞快按下了快门。
“咔嚓”一声轻响，被窗外的风声盖了过去。
他赶紧把手机收起来，心脏还在砰砰乱跳。过了好一会儿，才敢偷偷点开相册——照片拍得意外地好。暖黄的阳光落在她的发梢和侧脸，睫毛的影子浅浅投在眼下，连她嘴角微微抿起的弧度都清晰可见，安静又柔和。
贺执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摩挲着，像是怕碰坏了这张照片。他看了又看，突然觉得手机默认的壁纸——那张深蓝色夜空图，实在太冷清了。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住。
他咬了咬唇，手指点进“设置”，找到“壁纸”选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张照片。预览界面弹出时，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照片里的沫卿被放大了些，阳光的光晕落在她的睫毛上，像撒了层金粉。
他深吸一口气，点了“应用”。
手机屏幕暗下去又亮起来，锁屏界面赫然是沫卿睡着的样子。
贺执的脸“唰”地红了，赶紧按灭屏幕，把手机塞回口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可指尖碰到口袋里冰凉的手机壳时，还是忍不住发烫——他居然真的把她的照片设成了壁纸。
这简直是作死。
他偷偷瞥了眼沫卿，她还没醒，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做了什么不安稳的梦。贺执心里有点慌，又有点莫名的甜，像偷喝了口没加糖的奶茶，涩里带着点回甘。
下午第一节课是英语，老师让同桌互相检查课文背诵。贺执正翻着课本，手机突然从桌洞里滑了出来，“啪”地掉在地上。
屏幕亮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慌忙去捡。可已经晚了——同桌先一步捡起了手机，目光落在锁屏界面上，眼睛瞬间瞪圆了。
“我操！”同桌低呼一声，赶紧把手机塞回他手里，眼神里满是震惊和八卦，“贺执，你……你这壁纸是……沫卿？”
贺执的脸瞬间红透了，一把抢过手机，死死按灭屏幕，压低声音吼道：“你他妈小声点！”
同桌被他吼得愣了愣，却还是忍不住挤眉弄眼：“可以啊你，藏得够深啊！什么时候拍的？还设成壁纸，够勇！”
“闭嘴！”贺执咬牙，心跳快得像要爆炸。他下意识往沫卿那边看了一眼，幸好她正低头和林薇讨论单词，没注意到这边的骚动。
可他刚松了口气，英语老师突然走了过来，敲了敲他的桌子：“贺执，你和同桌在说什么？背一下第三段课文。”
贺执猛地回神，站起来时脑子一片空白。他根本没听老师讲了什么，更不知道第三段是哪部分。他攥着课本，支支吾吾半天，一个单词都没说出来。
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包括沫卿。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疑惑，大概是奇怪他怎么会突然卡壳。
贺执的脸更红了，耳根烫得像要烧起来。
“坐下吧。”老师皱了皱眉，没再为难他，“上课认真点。”
他悻悻地坐下，感觉后背都在发烫。同桌在旁边偷偷笑，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紧张了？怕被发现啊？”
贺执没理他，只是把手机往桌洞深处塞了塞，心里把自己骂了八百遍——好好的拍什么照，设什么壁纸，简直是自讨苦吃。
可骂归骂，他还是忍不住在课间偷偷拿出手机，按亮屏幕看了一眼。照片里的沫卿依旧安静地睡着，阳光落在她的发梢上，暖融融的。
他突然觉得，这点“作死”好像也值得。
放学时，贺执收拾书包，手机又不小心掉了出来。这次他反应快，一把接住，可屏幕还是亮了——正好被路过的林薇看见了。
“咦？贺执，你手机壁纸……”林薇的声音突然拔高，又赶紧压低，眼睛瞪得溜圆，“那不是沫卿吗？！”
贺执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刚想解释，林薇已经一把拽住了旁边的沫卿，兴奋地说：“沫卿！你快看贺执的手机壁纸！是你！”
沫卿被拽得一愣，下意识看向贺执手里的手机。屏幕上，她睡着的样子清晰可见，阳光落在侧脸，连睫毛的影子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脸“唰”地红了，像被火烧了一样，眼神慌乱得像只受惊的小鹿，赶紧移开视线，声音都有点发颤：“你……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贺执站在原地，手里捏着手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张了张嘴，想说“不小心拍的”，又想说“设错了”，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耳根红得像滴血。
周围几个没走的同学也好奇地围了过来，看着贺执的手机壁纸，眼神里满是了然和起哄的笑。
“可以啊贺执，偷拍女神睡觉照当壁纸，够浪漫啊！”
“我就说你俩有事吧！这下藏不住了吧？”
贺执的脸更烫了，狠狠瞪了那些起哄的人一眼，却没起到任何作用。
就在这时，沫卿突然轻轻说了句：“别笑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周围的起哄声瞬间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看向贺执，眼神里虽然还有点慌乱，却没了之前的尴尬，反而带着点浅浅的笑意：“你拍得……还挺好看的。”
贺执愣住了。
他看着沫卿，她的脸颊还红着，眼神却亮晶晶的，像落了星光。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身上，暖融融的，和照片里的样子重叠在一起。
周围的同学也愣住了，没想到沫卿会这么说。
贺执的心跳突然慢了下来，之前的慌乱和尴尬好像都被这一句话抚平了。他挠了挠头，红着脸，声音有点哑：“我……我不是故意偷拍的，就是觉得……挺好看的。”
“嗯。”沫卿轻轻点头，嘴角忍不住悄悄勾了起来。
林薇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拉了拉沫卿的胳膊，小声说：“你俩……这就完了？”
沫卿没理她，只是看着贺执，又说了句：“下次要拍，提前告诉我一声。”
贺执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他用力点头：“好！”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教室，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味道。周围的同学笑着散开了，没人再起哄——有些事，根本不用多说，就已经清清楚楚了。
贺执握着手机，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又看了看眼前的沫卿，突然觉得，这次“作死”，真是作得太值了。
他偷偷按亮手机，看着那张照片，嘴角忍不住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也许，是时候把这张偷偷拍下的照片，换成一张光明正大的合影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