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跟着安柏穿过蒙德喧闹的街巷，胸腔里的心跳像擂鼓。凯亚走在前方几步，时不时回头投来一笑，那笑意总让她脊背发紧——这个戴眼罩的男人，眼底藏着她读不懂的深。
每一次目光相触，都像有细电流窜过脊椎。
“别紧张呀，”安柏凑到她耳边轻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登记就是走个流程。凯亚队长看着唬人，其实对谁都挺温和的。”
荧勉强牵了牵嘴角，指尖无意识绞着安柏借她的制服下摆。衣料对她来说太宽绰，袖口垂落盖住半只手掌，裤脚扫过石板路时带起细碎的灰，她得时时提溜着裤腰，才免得踩住绊倒。
骑士团总部比想象中素净。灰石砌的墙爬满常春藤，绿蔓间垂着几片枯卷的叶，正门上方悬着蓝底金狮旗，风过时猎猎作响。两名卫兵立在入口，甲胄上的金属片在阳光下亮得刺眼，见了凯亚便挺直腰板：“队长！”
凯亚随意挥了挥手：“辛苦。这位是荧小姐，新来的旅行者，做个登记。”
卫兵们的目光在荧身上停了半秒，才侧身让开通道。荧低着头快步跟上安柏，连呼吸都放轻——她怕自己的眼神里，藏不住来自深渊的慌。
总部内部倒比外观宽敞。大厅中央摆着巨大的沙盘，细沙堆出蒙德城与周边地形，几枚小木牌插在风车、湖泊的位置，几名骑士围在旁低声讨论，见凯亚进来，纷纷抬手行礼。左侧是一排嵌着铜把手的木门，右侧楼梯铺着深棕地毯，踩上去几乎没声。
“这边走。”凯亚引着她们往一间挂“接待处”木牌的小屋去。
屋里长桌上堆着卷轴与文件，纸页边缘有些发卷。戴银框眼镜的中年女性正用镇纸压平文书，见人进来便起身：“索菲亚，这位荧小姐需做外来者登记。”凯亚道。
索菲亚点头，从抽屉取出羊皮纸与羽毛笔：“请填基本信息：姓名、年龄、籍贯、职业、来访目的、预计停留时间。”
荧接过纸笔时，手心已沁出薄汗。纸上的文字她认得——深渊与提瓦特竟用同一种书面语——可每个问题都像暗礁，藏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籍贯？总不能写“深渊裂隙”；职业？魅魔？还是“被水晶封印的遗族”？
“这……”她咬着下唇，羽毛笔悬在纸上方，迟迟落不下去。
凯亚斜倚在桌边，指尖轻敲桌面，状似随意地开口：“荧小姐方才说，家乡遭了灾，想来蒙德寻个落脚处。”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她发颤的笔尖，“是什么样的灾难？”
空气骤然凝住。荧觉出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羽毛笔在手中抖得更厉害。
“是……一场大火。”她低着声说，这是能想到最贴真相又藏得住身份的谎，“烧光了整个村子。我和……和哥哥走散了。”
不算全是假的。深渊那场能量风暴，本就像烈火吞掉一切；空也确实与她分离——只是不是寻常意义上的“走散”。
索菲亚的眼神软了些：“噢，亲爱的，真叫人心疼……”
“那你如今没住处？”凯亚忽然插话，声音轻，却像根细针戳过来。
荧摇摇头：“打算先找家旅馆。”
“工作呢？有什么能做的？”
“我……”大脑飞速转着。深渊教的是能量操控与魅惑术——要么不会，要么不敢露。“我懂点草药，能辨些有毒没毒的草。还有……会读写算数。”
凯亚若有所思点头，目光扫过她晃荡的袖口与发颤的手指：“安柏说你在湖边救了落水的孩子，水性不错？”
“还、还行。”荧的喉头发紧，像有东西堵着——凯亚的每句话都像在织网，正慢慢收紧。
“凯亚队长，”安柏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点急，“荧刚到蒙德，肯定累了，这些细节要不以后再说？”
凯亚挑了挑眉，随即笑了：“也是，是我多问了。”他直起身，“那荧小姐至少填姓名与停留时间，其余可先空着。”
荧松了口气，迅速在纸上写下：
姓名：荧
预计停留时间：未知
索菲亚接过纸，虽有些疑惑，却没多问：“这是临时通行证。”她递来张刻着蒙德纹章的小铜片，“出城进城需出示，若长住，可来换正式证件。”
荧小心把铜片塞进制服口袋，指尖碰到布料时，才觉出后背已被冷汗浸得发黏。
“那接下来，你们打算？”凯亚的声音又响起。
安柏立刻拍手：“我带荧找住处！晚上再去猎鹿人吃蜜酱胡萝卜煎肉！”
“不错的安排。”凯亚笑了笑，“不过……”他从桌上拿起张印着墨痕的纸，“最近城外不太平，风魔龙袭击越来越勤，外来者需知晓安全事项。”
“风魔龙？”荧下意识重复——话出口才惊觉失言。
凯亚的独眼闪过一丝锐光：“你不知道风魔龙？”
心跳漏了一拍。糟了，不该露怯。“只是……没听过这名字。我们家乡叫它……呃，风之巨兽。”
“哦？”凯亚的笑里多了点意味，“倒有趣。总之最近出城要当心，若遇风魔龙，立刻找掩体躲着，别直视它眼睛，更别试着攻击。”他顿了顿，声音压得低了些，“还有，若见着深渊教团的踪迹，即刻报给骑士团。”
“深渊……教团？”荧的声音轻得像蚊蚋。
“一群崇拜深渊力量的疯子。”凯亚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最近常在蒙德周边晃，说不定跟风魔龙的异常有关。”他微微倾身，“听说他们能操控种与元素力完全不同的黑暗能量……很危险。”
荧一阵眩晕。深渊教团？崇拜深渊力量？这和她所知的族人完全不同——她们向来躲在裂隙里，从不与提瓦特生物打交道，更别说组什么教团。
“我……知道了。”她勉强应着，指尖攥得发白。
凯亚直起身，表情又松快了：“好了，公事办完。安柏，好好照顾客人。”他转向荧，“蒙德欢迎友善的客人，荧小姐。只是……”他的目光深了些，“城外近来不太平，风魔龙……嗯，总之，愿你在蒙德住得安稳。”
那停顿里藏着的话，像根刺扎在荧心上。她低下头：“多谢。”
离开骑士团时，荧的后背凉得像泼了冷水。凯亚分明在怀疑她，那些关于深渊教团的话，简直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更糟的是，她对这“教团”一无所知，连是敌是友都辨不清。
“呼——总算完了！”安柏伸了个懒腰，马尾辫在空中划了个弧，“凯亚队长今天话真多，平时登记哪这么啰嗦。”
荧扯了扯嘴角：“他……挺尽责的。”
“走，找住处去！”安柏拉着她的手就走，“我知道教堂附近有家旅馆，便宜又干净，老板娘还会烤苹果派！”
她们穿过蜿蜒的街巷，路过喷泉广场时，安柏指着中央雕像笑：“那是风神巴巴托斯大人！蒙德的守护神哦。”
荧抬头望去。雕像刻着持竖琴的青年，眉眼温柔，双翼舒展得像要乘风而起，连衣褶都透着轻。和深渊里那些獠牙外露、眼冒紫光的神像完全不同——这里的神，竟带着烟火气的暖。
“他……真的存在？”她忍不住问。
安柏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当然！虽然少见着，但他一直护着蒙德呀。佳酿节时，大家会在雕像下摆满好酒，求他保佑来年风调雨顺。”
荧若有所思点头。提瓦特的神明……或许是找源初之心的线索？维卡斯说过，碎片常由强者守护。风神，或是与他相关的人，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到啦！”安柏的声音打断思绪。
她们停在三层小楼前，木门上挂“风之驿”木牌，刻着缠藤的风之花。推开门，暖烘烘的气息混着肉桂香涌来——壁炉里燃着松木，火焰噼啪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用算盘记账，算珠碰撞声清脆。
“吉丽安奶奶！”安柏欢快地喊，“带新朋友来住店！”
老妇人抬眼，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哟，是安柏。这位是？”
“荧，新来的旅行者，要间干净安静的房。”
吉丽安打量了荧一番，目光在她晃荡的制服上停了瞬，没多问：“单人间一天五百摩拉，包早餐。长住能便宜些。”
荧愣住了。摩拉？她布袋里只有深渊结晶与骨片，哪有这东西……
安柏立刻接话：“吉丽安奶奶，荧刚来还没换钱，我替她担保，先记账成吗？”
老妇人叹口气，从抽屉取了把铜钥匙：“罢了，看你的面子。三楼最里间，朝西的窗，能看见半个蒙德城。”她把钥匙递过来，“晚餐六点到八点有，热水随时有。”
“谢谢您。”荧接过钥匙时，指尖都带着感激的颤。
安柏陪她上楼看房间。小屋里摆着单人床、橡木衣柜与书桌，朝西的窗挂着米白窗帘，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地板上，拓出格子状的光影。
“怎么样？”安柏眨着眼问。
“很好，真的……谢谢你，安柏。”荧轻声说。这红发少女的热乎，几乎让她忘了初到陌生世界的怕。
“谢啥！”安柏拍了拍她的肩，“你先歇会儿，我七点来接你吃晚饭，啊？”
荧点头应下。安柏走后，她锁上门，瘫坐在床边，手还在微微发颤。这一天像过了半辈子——穿越世界、湖中救人、凯亚的试探……神经早绷得快要断了。
窗外，蒙德的钟声敲了五下。荧走到窗前，望着这座陌生的城。夕阳把白墙染成金，风车转得慢悠悠，街巷里行人三三两两，有的提着菜篮，有的扛着工具，都朝着有灯亮的方向去——那是家的方向。
孤独感忽然涌上来，像冷水浇在心上。荧从布袋深处摸出枚小水晶，贴在掌心。阳光下，水晶里空的睡颜更清了：他眉峰微蹙，像梦着什么不安的事，金发睫毛垂着，在脸颊投下细影。
“哥哥，我到了……第一步，算成了吧？”她轻语，指尖抚过水晶凉滑的表面，“我会找到源初之心，带你们回家。一定。”
水晶在夕阳下闪了闪微光，像在应她的话。远处教堂的钟声又响了，悠扬地漫过蒙德城，像在欢迎，又像在提醒——提醒这位来自深渊的异乡人，前路还有多少暗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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