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我站在"蓝调"咖啡馆门口,水珠顺着屋檐成串滴落。这家位于老城区的小店几乎被雨水淹没,霓虹灯招牌在雨中模糊成一片蓝色的光晕。
推门进去,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咖啡香和爵士乐低沉的旋律。角落里,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正对着门口举起咖啡杯示意。我走过去,雨水从我的外套上滴到地板上。
"梁警官,久仰。"男人抬头,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左眉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我是秦阳。"
我坐下,服务员端来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我盯着他问。
秦阳笑了笑,那笑容没有到达眼睛,"你不会放过任何线索,特别是当有人提到二十年前的案子时。"他从包里拿出一个泛黄的文件夹推到我面前,"看看这个。"
我翻开文件夹,里面是几张发黄的报纸剪报和照片。第一张剪报的标题让我的手指微微发僵:《第三起"蝴蝶杀手"案件震惊全市,警方束手无策》。
"你是当年那起案件的报道记者?"
"不,"秦阳的眼神突然变得锋利,"我是第一个受害者的哥哥。"
我猛地抬头,重新打量这个男人。现在我能看出他眼里的痛苦不是职业好奇,而是切肤之痛。"陈雨晴是你妹妹?"
"表妹。"秦阳纠正道,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咖啡杯,"但我把她当亲妹妹看待。她死后,我放弃了国外的工作回来调查,发现事情远比表面复杂。"
他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三个年轻女孩的合影,每个人左锁骨位置都被画了一个红圈。"这三个是二十年前的受害者,而现在的五个受害者,"他又拿出另一张照片,是五个现代女性的生活照,"你发现共同点了吗?"
我将两张照片并排放置,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每个女孩的左耳垂上都有一颗小小的黑痣。"这太细微了,不可能是巧合。"
"不仅如此,"秦阳压低声音,"当年的三个受害者和我表妹一样,都是S大毕业,参加过同一个社团——昆虫研究社。"
我的咖啡已经凉了,但我的大脑却异常清醒。这不是模仿犯罪,而是同一个凶手,或者至少是知道当年案件细节的人所为。
"为什么现在联系我?为什么不是一开始就去找警方?"
秦阳的眼神变得警惕,"因为二十年前,有人刻意掩盖了证据。我怀疑警局内部有人涉案。"他凑近我,"梁警官,你刚调来S市不久,与本地势力没有瓜葛,这是我找你的原因。"
他留下一个U盘和联系方式后匆匆离开,消失在雨幕中。我坐在原地,感到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
回到警局已近午夜,但专案组办公室依然亮着灯。苏雯正趴在显微镜前,听到我进来才抬起头,眼下是明显的黑眼圈。
"你该休息了。"我说。
"找到了,"她没理会我的建议,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抖,"那种特殊镇静剂的成分分析。其中有一种极罕见的化合物,全S市只有一家实验室能合成——世南生物科技。"
我立刻打开电脑查询这家公司。当屏幕上出现公司创始人的照片时,我的呼吸一滞。徐世南,55岁,S市著名企业家、慈善家,同时也是S大校友会的荣誉会长。
"查查他和S大昆虫研究社的关系。"我对苏雯说,同时拨通了小王的电话,让他调取徐世南的所有公开行程,比对案发时间。
苏雯突然叫住我,"梁队,还有件事。我对比了二十年前的尸检报告,发现当时的受害者体内也有类似药物残留,只是当时的技术检测不出来。"她停顿了一下,"而且当年的法医...是现任局长李卫国。"
这个信息像一记重拳击中我的胃部。我回想起局长今天会议上异常急切的态度,以及他对成立专案组的突然支持。是真心想破案,还是想掌控调查方向?
第二天一早,我和小王来到世南生物科技。公司坐落在高新园区最豪华的写字楼,大堂光可鉴人。前台小姐听说我们是警察后,笑容僵在了脸上。
"徐董事长正在开会,我可以帮您预约..."
"警方调查不需要预约。"我亮出搜查令,她的脸色变得更苍白了。
徐世南的办公室在顶层,宽敞得像个篮球场,一整面墙都是蝴蝶标本。他本人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我们,身材挺拔得不像五十多岁的人。
"梁警官,"他转过身,面容和蔼,眼神却冷得像冰,"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我直接切入主题,"徐先生,您公司生产的一种特殊镇静剂出现在五起谋杀案的受害者体内。"
徐世南眉毛都没动一下,"我们生产的药物都合法销售,有完整的流向记录可查。如果有非法使用,那与我们无关。"
"您认识这些人吗?"我拿出五名受害者的照片排在他桌上。
他扫了一眼,摇头,"不认识。不过..."他的手指在其中一张照片上停顿了一下,"这位林小姐,我好像在慈善晚宴上见过。"
"您是否曾经或现在是S大昆虫研究社的顾问?"
这个问题终于让他表情有了细微变化,"年轻时参加过,怎么了?"
我正要继续追问,手机响了。是局长李卫国的电话,声音严厉得我不得不把手机拿远一点:"梁震,立刻停止对徐先生的调查,回局里报到!"
挂断电话,我看到徐世南脸上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看来您的上司比您更明白事理,梁警官。"
回警局的路上,小王不解地问:"梁队,为什么局长突然叫停?徐世南明显有问题啊!"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徐世南与案件的关联已经呼之欲出:他拥有作案需要的特殊药物,与受害者有潜在交集,还和二十年前的案件有联系。但为什么局长要阻止调查?
局里气氛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李卫国站在我办公室窗前,背对着门。听到我进来,他头也不回地说:"关门。"
门一关,他猛地转身,脸色铁青,"你知不知道徐世南是谁?市政协委员,省工商联副主席!没有确凿证据就去调查他,你是想毁了整个警局吗?"
"我们有证据,"我冷静地说,"他的公司与凶案直接相关。"
"相关不等于就是他干的!"李卫国拍桌怒吼,然后突然压低声音,"梁震,你父亲当年也像你这样固执。"
我浑身一僵,"你认识我父亲?"
李卫国的表情变得复杂,"二十年前,他是调查'蝴蝶杀手'案的负责人之一。"他叹了口气,"后来他...出了意外。"
我父亲是在我十岁时车祸去世的,母亲从未详细提过他的工作。现在局长突然提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这个案子比你想象的复杂,"李卫国递给我一个档案袋,"看看这个,然后决定要不要继续追查徐世南。"
档案袋里是我父亲的调查笔记和几张照片。当我看到最后一张照片时,血液几乎凝固——那是年轻的徐世南和我父亲的合影,背景是S大昆虫研究社,两人举着捕虫网,笑容灿烂。
"他们是同学?"
"不止,"李卫国声音低沉,"是最好的朋友,直到...某些事情发生。"他指了指照片背面,那里写着一行已经褪色的小字:美丽的事物应该被永远保存。
正是凶手留在现场的那句话。
"梁震,"局长罕见地叫了我的名字,"有些真相,不知道反而更安全。"
我抬头看他,突然意识到他眼中有种我从未注意过的神情——不是愤怒,而是恐惧。
离开局长办公室,我径直去了档案室。二十年前的案件资料被封存在一个积满灰尘的箱子里。我翻看着那些发黄的文件和照片,突然,一张不起眼的纸条从文件夹中滑落。
纸条上是一串数字,看起来像是电话号码。我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就知道你会找到这个。"是秦阳。
"这是什么号码?"
"你父亲留下的保险,"秦阳说,"他知道太多,所以提前做了准备。现在,你想知道真相吗?"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档案室里那些受害者照片上相同的蝴蝶标记。二十年前和现在的案件像两面镜子,互相映照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影像。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我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