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雯的"安全屋"实际上是一栋隐藏在松林深处的农舍，外表破旧，内部却配备了先进的实验室设备。我们抵达时已是凌晨三点，秦阳的左臂伤口又开始渗血。
"躺下，"苏雯命令道，同时打开一个医疗箱，"这伤需要重新缝合。"
我站在窗边，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观察外面的黑暗。松林在风中发出低沉的呜咽，每一道阴影都像是潜伏的追兵。手中的菌株试管冰凉刺骨，仿佛有生命般微微颤动。
"梁队，"苏雯处理好秦阳的伤口后走向我，"我们需要分析这个。"
她接过试管，将其放入一个微型离心机。机器发出轻微的嗡鸣，蓝色液体在灯光下旋转，分离出几层不同的颜色。
"原始菌株..."苏雯盯着显示屏上的数据，眉头越皱越紧，"这不是普通的神经抑制剂，里面混入了某种基因改造成分。"
秦阳凑过来："什么意思？"
"意思是，"苏雯的声音变得紧绷，"徐世南的药物不仅能暂时控制人，还能改写部分神经突触连接。长期使用会永久改变大脑结构，使受害者完全依赖药物指令。"
我回想起程教授残缺的身体："所以他宁可截肢也要阻止药物扩散..."
苏雯继续操作仪器："好消息是，有了原始菌株，我可以合成抑制剂。坏消息是..."她调出一张分子结构图，"要彻底逆转效果，需要一种特殊酶作为催化剂，而这种酶..."
"只在徐世南的主实验室有，"我接话道，"就是松山路那个。"
秦阳拿起车钥匙："那我们还等什么？"
"等等，"我拦住他，"徐世南知道我们拿到了菌株，现在那里肯定戒备森严。我们需要计划。"
我拿出从实验室带出的徐世南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那里画着一个奇怪的图表，像是某种建筑平面图，标注着"主控室"和"培养舱"等字样。
"这是..."
"青山疗养院的西翼顶层！"苏雯突然说，"看这个通风系统设计，和疗养院老建筑图纸一致。徐世南把主实验室设在那里，就在那些'特殊病人'旁边。"
我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个未知号码发来一条短信："母亲想你。西翼307。72小时倒计时开始。——C"
"C...程教授？"秦阳皱眉，"他怎么有你的号码？"
"我父亲给他的，"我盯着那条信息，"72小时是什么意思？"
苏雯正在快速敲击键盘："我查一下疗养院西翼307的监控...天啊！"她转过屏幕，画面中是一个狭小的病房，我母亲被束缚带绑在床上，双眼紧闭，床头挂着一个倒计时显示器：71:58:23...
"他们给她注射了什么？"我的声音嘶哑。
苏雯放大画面："看她的瞳孔，极度扩张，颈部有注射痕迹...是徐世南的改良版控制药。倒计时可能是药效完全固化时间，一旦归零..."
"她就永远失去自我意识，"秦阳低声说。
我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选一：去疗养院救母亲，去实验室找酶，或者留在这里等苏雯研制抑制剂。每一种选择都可能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
"分头行动，"我最终决定，"苏雯留下研究抑制剂；秦阳去松山路实验室找酶；我去疗养院。"
"太危险了，"苏雯反对，"你被全城通缉，疗养院肯定有警察把守。"
"正因如此，徐世南不会想到我敢去那里，"我从抽屉里找出一把剪刀，开始剪头发，"帮我染个发色，再弄副眼镜。秦阳，你认识会做假证件的人吗？"
一小时后，我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棕发，黑框眼镜，下巴上贴着假胡茬。秦阳联系的人送来了一套医生制服和一张足以乱真的疗养院工作证。
"抑制剂需要12小时才能合成，"苏雯递给我一个小喷雾瓶，"这是临时解药，能短暂阻断控制信号。直接喷在受控者鼻腔，效果持续约20分钟。"
"足够我母亲清醒一会儿了，"我将喷雾藏在内袋，"她可能知道些什么。"
秦阳检查了弹夹："松山路那边我会小心。两小时后无论找没找到酶，我都会撤。"
我们约定好联络方式和紧急暗号后分头出发。苏雯送我到门口，突然抓住我的手臂："梁队...小心李局长。我查监控发现，他在爆炸前去过你母亲家。"
这个信息像一记重拳击中我的胃部。局长亲自参与绑架我母亲？但更令我注意的是苏雯的眼神——闪烁不定，额头有细密的汗珠。
"你还好吗？"我问。
她迅速松开手："只是累了。快走吧，趁天还没完全亮。"
我最后看了她一眼，钻进了租来的轿车。后视镜里，苏雯站在门口的身影逐渐缩小，直到转弯后消失不见。
青山疗养院在晨雾中如同一座灰色堡垒。我将车停在员工停车场，戴上工作证，拎着医疗箱走向侧门。门口的保安正在打瞌睡，只是扫了一眼我的证件就放行了。
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衰老的气味。几个穿着病号服的老人机械地来回踱步，眼神空洞。我低头快步走向西翼，每经过一个摄像头都感到皮肤刺痛。
西翼入口的铁门紧锁，需要门禁卡和虹膜识别。我正发愁如何通过，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过来。我假装翻找钥匙，余光看到他刷卡后凑近识别器。
"新来的？"他瞥了眼我的工作证，"我是刘医生，精神科主任。"
"张明，"我用了假证上的名字，"来做例行检查。"
刘医生推开门："一起吧，今天有几个病人需要特殊护理。"
我跟在他身后，心跳如擂鼓。西翼的气氛明显不同，墙上贴着"限制区域"的警示牌，每个病房门都有观察窗和电子锁。经过护士站时，我看到值班表上标注着307房的特别注意事项："每四小时注射一次，仅限徐博士授权人员进入。"
"307那个又闹了？"刘医生问护士。
"凌晨试图咬舌，加了束缚带，"护士头也不抬地说，"徐博士吩咐今天中午做最终评估。"
最终评估...我强忍住冲过去的冲动，跟着刘医生进了306房。里面是一个中年女性，被绑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嘴里不停念叨着一串数字。
"实验体23号，"刘医生检查着她的瞳孔，"药物反应良好，准备转入下一阶段。"他转向我，"记录一下：瞳孔固定，语言中枢抑制，服从指令测试通过。"
我机械地记着笔记，胃里翻腾。这个女人是谁？母亲？女儿？在被徐世南变成"实验体"前，她有过怎样的人生？
查完306，刘医生看了看表："我得去开会了，你继续检查308和309。307不用管，徐博士亲自处理。"
等他离开，我立刻溜向307。门锁需要电子卡，我掏出苏雯给的解码器，贴在读卡器上。十秒后，随着轻微的咔哒声，门开了。
病房里光线昏暗，只有床头一盏小灯。我母亲躺在床上，手腕和脚踝都被束缚带固定，一根IV管连接着她手臂上的留置针。床头的倒计时显示器显示：68:42:19...
"妈？"我轻声呼唤，锁上门走到床边。
她没有反应，眼皮微微颤动，像是陷入噩梦无法醒来。我拿出苏雯给的喷雾，轻轻喷入她的鼻腔。
几秒钟后，她的身体突然绷直，眼睛猛地睁开，瞳孔剧烈收缩。
"妈，是我，梁震。"
她的目光聚焦在我脸上，嘴唇颤抖："儿...子？"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不...快走...陷阱..."
"妈，徐世南对你做了什么？他在计划什么？"
她的眼神开始涣散，喷雾效果正在消退："名单...你父亲...钢笔..."她的手指抽搐着指向自己的衣领。
我解开她的病号服领口，发现内侧缝着一个小口袋，里面是一枚微型存储卡。
"多少人？"她突然问，声音变得异常清晰，像是回光返照，"多少人被他控制了？"
"我们不确定，可能几十个，包括警察高层。"
她的眼睛湿润了："你父亲...早就知道...他录下了..."话没说完，她的瞳孔再次扩大，身体瘫软下去。喷雾失效了。
我将存储卡藏进鞋垫，正准备给她第二剂喷雾，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我迅速躲到床下，屏住呼吸。
门开了，一双锃亮的皮鞋走了进来，停在床边。
"李女士，"是徐世南的声音，温和得令人毛骨悚然，"你儿子刚才来看你了，对吗？"
我的血液凝固。他怎么知道的？
"监控显示有人用解码器开了门，"徐世南继续说，"而你的生命体征有短暂波动。"他弯下腰，我透过床缝看到他优雅的手指抚过我母亲的脸颊，"没关系，他会回来的。为了你，他会做任何事。"
他直起身，对着通讯器说："封锁疗养院，检查所有陌生人。特别注意医生装扮的年轻男性。"
脚步声远去后，我等了两分钟才从床下爬出来。母亲的呼吸变得急促而不规则，额头滚烫。倒计时显示器无情地跳动着：68:12:43...
我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说："我会回来救你。"然后溜出病房。
走廊尽头传来嘈杂声，保安正在逐个房间搜查。我闪进一间储物室，从窗户爬出去，沿着外墙管道滑到地面。刚落地，一只手突然抓住我的肩膀。
"梁警官，"是刘医生，手里举着一支注射器，"徐博士想见你。"
我抓住他的手腕一拧，注射器掉在地上。一个肘击打在他太阳穴上，他闷哼一声倒地不起。远处传来喊叫声，我翻过围墙，冲向树林。
跑出几百米后，我停下来查看存储卡内容。手机屏幕上显示出几个视频文件和文档。第一个视频日期是1998年，画面中是年轻的徐世南和李卫国局长，还有几个穿着昂贵西装的男人，围坐在一个会议室里。
"...实验证明，药物对90%的受试者有效，"视频中的徐世南说，"只需要在供水系统中加入微量成分，就能让整个区域的人变得温顺服从。"
"副作用呢？"一个年长的男人问。
"10%会出现不可逆脑损伤，但这些人多是社会底层，不会有人在意。"
李卫国站起来："这太过了，徐世南！我们同意资助你是为了治疗精神疾病，不是用来控制健康人！"
"是吗？"徐世南冷笑，"那为什么上次市长选举，你让我给反对派候选人注射？"
视频在这里中断了。这就是父亲收集的证据——徐世南与控制者的会议记录，足以证明一个庞大的阴谋。
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是秦阳。
"梁队，我找到酶了，"他的声音急促，"但实验室是个陷阱，徐世南知道我们会来！苏雯她——"
通话突然中断，紧接着收到一条加密短信："苏雯被控。安全屋暴露。去B点。——秦"
B点是我们约定的备用会合地点——城北的废弃工厂。我最后看了一眼疗养院的方向，母亲还在那里，但秦阳和苏雯也陷入危险。存储卡中的证据必须送到安全地方。
废弃工厂距离疗养院有二十公里，我换了三次出租车，绕了大半个城市才到达。天色已晚，工厂锈迹斑斑的大门在风中吱呀作响。
"秦阳？"我轻声呼唤，手枪上膛。
阴影中走出一个人影，是秦阳，但脸色异常苍白。他举起一个金属盒："拿到了，但代价..."
"苏雯呢？"
"被抓了，"他颓然坐下，掀开上衣露出包扎过的伤口，"我们被出卖了。松山路实验室早就埋伏了人，他们知道我们要去。"
"谁出卖了我们？"
秦阳摇头："不确定。但苏雯最近行为很怪，经常独自出去接电话...等等，你的伤！"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左臂有一道深深的伤口，血已经浸透袖子。可能是爬围墙时被铁丝网刮的，肾上腺素让我一直没感觉到疼。
秦阳帮我包扎时，我给他看了存储卡里的内容。
"这足够定徐世南的罪了，"他说，"但怎么公开？所有媒体和警方都被他控制着。"
"程教授提到过'投资人'，"我思索着，"如果那些政客和富豪知道徐世南录下了他们的把柄..."
"他们会反过来对付他，"秦阳眼睛一亮，"但我们需要把消息直接送到那些人手里，而不是通过公开渠道。"
我们计划着下一步，突然，工厂外传来汽车引擎声。秦阳扑到窗边："警察！至少十辆车！"
"不可能有人跟踪我，"我确信甩掉了所有尾巴，"除非..."
除非有人在我身上装了追踪器。我迅速检查衣物，在医疗箱的夹层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电子装置——是苏雯给我的！
"走！"我拉起秦阳，从后门冲出去。子弹已经呼啸而来，打在生锈的金属设备上火花四溅。
我们钻进工厂后的排水管道，在黑暗恶臭的隧道中爬行了近半小时才出来。秦阳的伤口又裂开了，我的视线也开始模糊，失血过多加上疲惫正在击垮我。
"不能停，"秦阳咬牙道，"他们很快会搜到这里。"
我们互相搀扶着走向远处的公路，希望能拦到车。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加密视频信息。点开后，画面中是苏雯，被绑在一张椅子上，脸上有血迹，但眼神清醒。
"梁队，如果你看到这个，"她的声音出奇地平静，"我很抱歉。他们三个月前就给我用药了，但我一直不知道...直到在安全屋，我发现自己在给徐世南发信息..."
画面外传来一个声音："说重点。"
苏雯的眼神变得坚定："梁队，抑制剂配方是对的，但需要双倍剂量才能逆转长期控制。酶必须直接注入主控系统，那里在疗养院西翼地下..."她突然挣扎起来，"快走！他们追踪——"
视频戛然而止。
我和秦阳面面相觑。苏雯是被控制的，但不是自愿背叛。而徐世南的主控系统就在疗养院——我母亲所在的地方。
"双重目标，"秦阳苦笑，"救人和摧毁系统。"
我看了看手中的酶和存储卡："我们需要帮手，能接触到那些'投资人'的人。"
秦阳突然想起什么："程教授提到过，你父亲当年有个线人在媒体圈...等等！"他掏出手机搜索，"沈立，《真相》杂志创始人，二十年前因揭露政府丑闻成名，后来被边缘化...但最近复出做自媒体，专门调查权贵黑幕。"
"联系他，"我说，"存储卡里的证据正是他需要的。"
我们找到一家黑网吧，通过多重代理联系上沈立。视频接通后，屏幕上是张饱经风霜的脸，右眼戴着黑色眼罩。
"梁志刚的儿子，"他直接认出了我，"我就知道有一天会有人带着真相来找我。"
我没有废话，直接展示了部分视频内容。沈立的独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足够炸翻整个S市权贵圈了。但公开前，我们需要更多...比如徐世南现在的计划。"
"72小时后，他将在全市供水系统投药，"我说，"但首先，我需要救出我母亲和同事。"
沈立想了想："我有几个信得过的记者，可以制造些混乱。明天市府有个慈善晚宴，徐世南和所有'投资人'都会出席..."
一个大胆的计划逐渐成形。沈立会在晚宴上播放部分视频，迫使权贵们与徐世南反目；同时，我和秦阳趁机潜入疗养院，救人和摧毁主控系统。
离开网吧时已是深夜。我们找了个汽车旅馆暂住，轮流休息。秦阳先睡，我则检查武器和装备。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沈立发来的信息："查了疗养院蓝图，西翼地下有秘密通道，入口在墓地。"
我看向窗外，月光下的城市轮廓如同一个巨大的标本箱，而我们都是徐世南准备钉在展示板上的蝴蝶。明天，要么我们阻止他，要么成为他的下一个收藏品。
秦阳在梦中不安地翻了个身，手臂上的绷带渗出血迹。我轻轻调整了一下，想起母亲空洞的眼神和苏雯视频中的警告。72小时倒计时已经过去近三分之一，而我们的计划成功几率微乎其微。
但这是我父亲未完成的任务，是我必须承担的使命。我握紧手枪，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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