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晚宴当晚,S市市政厅灯火通明。我和秦阳蹲在对面的屋顶上,通过望远镜观察着入口处的安检。所有来宾都要经过金属探测器和生物识别,安保严密得像是总统就职典礼。
"沈立进去了,"秦阳调整焦距,"带着我们的'礼物'。"
我看了看表——19:30。按照计划,沈立会在20:15徐世南演讲时播放视频。同时,我们从疗养院墓地潜入,利用混乱期救人和摧毁系统。
"走吧,"我收起望远镜,"我们只有一个小时间窗。"
青山疗养院在夜色中如同一座巨大的墓碑。我们绕到后方的墓地,月光下,歪斜的十字架和天使雕像投下诡异的阴影。根据沈立提供的蓝图,秘密通道入口在一个名为"玛丽亚·陈"的墓碑下。
"找到了,"秦阳指着一块几乎被杂草淹没的小墓碑,"日期是1989年,和程教授说的第一个被害女孩时间吻合。"
我们撬开墓碑基座,露出一个生锈的金属门。门锁已经锈死,但秦阳带来的液压剪轻松解决了问题。门后是一段向下的楼梯,深不见底。
"味道真够呛,"秦阳捂住鼻子。通道里弥漫着腐臭和化学药剂混合的气味,像是停尸间和实验室的结合。
手电筒的光束在狭窄的通道中摇曳。墙壁上布满了奇怪的黑色污渍,越往里走,空气越潮湿闷热。通道尽头是一扇金属门,门上有生物识别装置。
"需要指纹或虹膜,"我检查着装置,"计划B?"
秦阳从背包取出一个小瓶:"苏雯的血样,她在视频里暗示过,她的权限还在系统里。"
他将血样滴在识别器上,几秒钟后,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我们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推开门——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地下室,中央是一个类似核反应堆的装置,周围环绕着数十个透明培养舱。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一个人,连接着各种管线。我认出了几个面孔——失踪的警察、记者,甚至还有一名前检察官。
"主控系统..."秦阳低声说,"他在用活人当处理器。"
我们小心翼翼地穿过舱体阵列,向控制台走去。突然,一个舱体里的"人"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们。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所有舱体里的"人"都苏醒了,他们的眼睛在蓝色液体中发出诡异的光。
"警报被触发了!"秦阳大喊,"快找酶注入端口!"
控制台像飞船驾驶舱一样复杂,上百个按钮和指示灯闪烁不停。我寻找着任何标有"主控"或"核心"的接口,而秦阳则负责警戒。
"梁队!"秦阳突然喊道,"有人来了!"
地下室的门被推开,六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人冲了进来,武器已经上膛。我们躲到控制台后,子弹打在金属上火花四溅。
"酶给我!"我对秦阳喊,"你去救人和找苏雯!"
他将金属盒抛给我,自己则翻滚到另一侧,开枪还击。我趁机打开控制台面板,寻找注入点。面板内部结构复杂得令人眼花缭乱,但一个发着蓝光的圆形端口格外显眼——大小正好与酶试管吻合。
我正准备插入试管,突然感到后脑一阵剧痛。世界天旋地转,我跪倒在地,试管从手中滑落。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我模糊的视线中。
"梁警官,"徐世南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温和得令人毛骨悚然,"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我的收藏室。"
他弯腰捡起试管,在我面前晃了晃:"原始酶?程志远告诉你的吧?可惜,他也不知道这个系统已经升级了。"他将试管随手丢开,玻璃碎裂的声音像是希望的破灭。
徐世南穿着考究的晚礼服,领结一丝不苟,仿佛刚从慈善晚宴赶来。他示意手下把我拖到控制台前的椅子上,用束缚带固定我的手脚。
"你母亲很快就会加入我的收藏,"他调整着控制台上的参数,"她的适应力惊人,竟然能在药物作用下保留部分自我意识...当然,这只会让她更痛苦。"
"沈立...视频..."我挣扎着说。
徐世南笑了:"哦,那个独眼记者?他确实播放了视频,正好帮我筛选出那些动摇的'合作伙伴'。"他按下几个按钮,墙上屏幕亮起,显示市政厅宴会厅的实时画面。沈立被两个保安按在地上,而其他宾客正有序离场。
"你瞧,社会秩序多么美妙,"徐世南陶醉地说,"少数人的牺牲换来多数人的和平。你父亲当年就是不明白这一点。"
他转向控制台,输入一串代码。主控装置发出低沉的嗡鸣,培养舱里的"人"开始剧烈抽搐。
"今晚,S市将迎来新生,"徐世南的声音因兴奋而颤抖,"供水系统已经准备就绪,只需要最后一道命令,整座城市就会变得温顺、有序、完美。"
我的视线逐渐清晰,看到秦阳倒在远处的血泊中,生死不明。苏雯被两个警卫押着,脸色惨白但意识清醒。而控制台屏幕上,倒计时显示:12:43:21...不到十三小时,整座城市就会沦为徐世南的实验场。
"为什么是蝴蝶?"我问道,试图拖延时间,"为什么选择这个标记?"
徐世南的眼睛亮了起来:"啊,终于有人问这个问题。"他走向一个培养舱,爱抚着玻璃表面,"蝴蝶是完美的隐喻——从丑陋的毛毛虫,经过蛹的禁锢,最终蜕变为美丽的标本。人类也一样,需要经过我的'治疗'才能达到完美状态。"
他回到控制台,拿出一支注射器:"现在,梁警官,该你了。作为梁志刚的儿子,你将是我最珍贵的收藏品。"
针头刺入我的手臂,冰凉的液体进入血管。几乎立刻,我的思维开始变得模糊,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世界。徐世南的脸在我眼前扭曲、变形,他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当你醒来时,会亲手把你母亲送进培养舱。这是我对你父亲的最后胜利。"
我的意识逐渐下沉,坠入黑暗的深渊。在彻底失去知觉前,一个画面闪现在脑海中——母亲缝在衣领里的存储卡,她说"钢笔"...父亲书桌抽屉里的钢笔!
突然,地下室的门被猛地撞开。一阵骚乱中,徐世南的注意力被转移。我拼命抵抗药物的效果,用尽最后力气咬破舌尖。剧痛带来短暂的清醒,我看到——
母亲!她穿着病号服,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手里举着那支父亲留下的钢笔。徐世南的保镖立刻举枪瞄准,但她出人意料地敏捷,躲过射击,将钢笔掷向控制台。
钢笔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撞上主控装置后突然爆出一团电光。整个地下室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培养舱发出幽蓝的微光。应急灯几秒后亮起,显示主控系统正在重启。
"不!"徐世南尖叫着扑向控制台。趁这混乱,我挣脱已经松动的束缚带,扑向地上那支破碎的试管——还残留着几滴酶液。
徐世南比我更快,一脚踢开试管碎片,同时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把手枪:"结束了,梁震。你和你父母一样失败。"
枪口对准我的眉心。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侧面扑来,撞开了徐世南。是秦阳!他还活着,尽管腹部血流如注。
两人在地上扭打,枪响了,子弹击中一个培养舱,液体喷涌而出。我爬向控制台,看到重启进度条已经到了90%。必须在系统完全恢复前注入酶!
但试管已经碎了...除非...
我看向手中苏雯给的喷雾瓶。里面是抑制剂,如果能修改配方...我的视线落在控制台旁的化学试剂架上。在药物和化学方面我一窍不通,但现在只能赌一把了。
徐世南和秦阳的搏斗越来越激烈。秦阳明显处于下风,失血过多让他动作迟缓。徐世南骑在他身上,双手掐住他的脖子。
"你知道吗,"徐世南喘息着说,"你姐姐死前一直在叫你的名字...陈阳。"
陈阳?不是秦阳?这个突如其来的真名让我手一抖,差点打翻试剂瓶。
秦阳——不,陈阳——的眼睛瞪大了:"你...记得我?"
"当然,"徐世南狞笑,"我的第一个失败品。药物对你无效,所以我不得不除掉你姐姐...没想到你潜伏了二十年。"
这个揭露像闪电劈开迷雾。陈阳不是偶然卷入案件,他是第一个受害者的亲弟弟,二十年来一直等待复仇机会!
趁徐世南分神,陈阳猛地抬头,用前额狠狠撞向他的鼻子。徐世南痛呼一声松开了手。陈阳趁机翻身,反而将徐世南压在身下。
"梁队!"他大喊,"系统!"
我顾不上思考这个惊人转折,专注于眼前的化学调配。将抑制剂与几种试剂混合后,我将其倒入控制台的紧急注射口。屏幕闪烁起来,警告声刺耳:
"警告!外来物质入侵!系统完整性受损!"
"不!"徐世南挣脱陈阳,疯狂地扑向控制台。但为时已晚,整个主控装置开始冒烟,培养舱一个接一个熄灭。舱内的"人"纷纷瘫软,漂浮在逐渐浑浊的液体中。
徐世南的脸扭曲成一副可怕的面具。他举起枪,这次对准了陈阳的心脏。
枪响的同时,苏雯不知从哪里冲出来,撞开了陈阳。子弹击中她的肩膀,她跌倒在地。徐世南调转枪口对准我,但陈阳再次扑上去,两人一起撞向主控装置。
一阵刺眼的电光闪过,徐世南和陈阳同时发出惨叫。当电光消失时,两人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主控装置彻底瘫痪,所有屏幕都变成了雪花。
我踉跄着跑过去,首先检查陈阳。他还活着,但呼吸微弱,腹部伤口血流不止。徐世南的情况更糟,半边脸严重烧伤,右手扭曲成不可能的角度。
"梁...队..."陈阳抓住我的手,"酶...成功了吗?"
我看向控制台,屏幕上一个进度条显示:"神经链接解除中...67%..."
"起作用了,"我紧握他的手,"全市的被控制者都会恢复。"
陈阳露出微笑:"我姐姐...可以安息了..."他的手突然收紧,"小心...系统有备份...不在...这里..."
话没说完,他的手垂了下去。我探他的脉搏,还有微弱的跳动,但已经危在旦夕。
"妈!苏雯!"我喊道,四下寻找她们。母亲跪在不远处,眼神涣散但清醒。苏雯捂着流血的肩膀,正试图爬过来。
警笛声由远及近。沈立成功了,他一定联系了外地警方。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救活陈阳和苏雯。
我撕开衬衫为陈阳紧急止血,同时看向母亲:"妈,你能听见我吗?"
她的眼神慢慢聚焦:"梁...震?"声音虚弱但清醒,"系统...毁了?"
"是的,妈,结束了。"
她摇摇头,突然抓住我的手臂:"不...还没完...徐世南的...蝴蝶..."她的手指向我的左臂。
我卷起袖子,震惊地发现皮肤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淡淡的蝴蝶印记,和受害者身上的一模一样!
"什么时候..."我回想起徐世南的注射,"那支针剂!"
母亲的眼神变得异常清明:"听好...药物有潜伏期...72小时...找程教授...他知道..."话没说完,她的眼睛翻白,昏了过去。
外面的警笛声越来越近。我抱起母亲,同时呼唤苏雯:"能走吗?我们得离开!"
苏雯勉强站起来:"陈阳...需要救护车..."
"整个S市的警察都被徐世南控制过,"我压低声音,"就算系统毁了,谁知道他们会有什么反应?我们必须先离开,再想办法。"
我们跌跌撞撞地走向秘密通道,身后是瘫痪的主控室和两个昏迷的男人。就在即将进入通道时,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
徐世南的眼睛睁开了,尽管伤势严重,他的嘴角却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他的嘴唇蠕动着,虽然无声,但我清楚地读出了那个词:
"蝴蝶。"
三天后,S市日报头版刊登了"知名企业家徐世南涉嫌多项谋杀被捕"的消息。报道称,警方在其私人疗养院地下室发现了非法人体实验证据,但只字未提控制药物或全市范围的阴谋。
陈阳活了下来,但被转移到军方医院,下落不明。苏雯因枪伤住院,处于24小时监护下。我母亲被送进精神病院,医生说她的记忆严重紊乱,可能永远无法完全恢复。
至于我,左臂上的蝴蝶印记越来越明显。程教授在混乱中失踪了,留下的只有一张纸条:"药物会引导你找到答案。"
此刻,我站在父亲墓前,雨水混合着泪水滑落。墓碑旁放着那本《世界昆虫图鉴》,书页间夹着一张我和父母的合影。
"我会找到答案的,爸,"我轻声说,"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
远处的城市灯火通明,看似恢复了正常。但我知道,在这平静的表象下,徐世南的蝴蝶可能仍在某处扇动着翅膀,等待着下一次风暴的来临。
我转身走入雨中,左臂上的蝴蝶印记隐隐发烫,仿佛在提醒我——有些标本,永远不会真正死去。
第一部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