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十月，秋高气爽。天空是澄澈的蔚蓝，阳光明亮而不燥热，空气中弥漫着干爽的气息和金秋特有的淡淡草木香。国庆长假的清晨，尊贵顶园小区门口，一辆黑色的奥迪A6L静静地停着。司机穿着便装，身姿笔挺地站在车旁。
赵立铮穿着熨烫平整的便装夹克，身姿挺拔如松。王研华则是一身得体的米色风衣，气质干练。赵国平和林凤安两位老人，虽然年逾古稀，但精神矍铄，赵国平穿着深灰色的中山装，林凤安则是一身素雅的旗袍外套，两人眼神依旧锐利，带着军人特有的精气神。十岁的赵南玉站在父母和祖父母中间，穿着舒适的白色运动鞋、深蓝色牛仔裤和一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背着一个不大的双肩包，头发扎成简单的马尾，脸上带着符合她性格的平静。
“爸，妈，玉玉，上车吧。”赵立铮拉开车门，示意父母和女儿上车。
赵国平点点头，率先坐进后座。林凤安随后。王研华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赵立铮最后看了一眼女儿：“玉玉，上车。”
赵南玉却没有动，她抬头看着父亲：“爸爸，我想去找阿东。”
赵立铮和王研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赞同。王研华转过头，看着女儿：“玉玉，北京这么大，你一个人去找东东，我们不放心。还是一起去天安门吧，下午再联系东东。”
“是啊，玉玉，”赵立铮接口道，“你对北京也不熟，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赵国平坐在车里，声音沉稳地传来：“玉玉，听你爸妈的。”
赵南玉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声音依旧平稳清晰：“我不是第一次来北京。去年暑假爷爷奶奶带我来过，去过八一队那边。我对那片地段很熟。而且，我已经跟阿东联系好了，他今天在队里等我。”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带了手机，知道怎么坐公交车。到了八一队门口就能见到阿东。”
林凤安看着孙女，眼神里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但没有说话。
赵立铮和王研华又交换了一个眼神。女儿从小沉稳有主见，做事条理清晰，很少让他们操心。她说对地段熟，那应该就是真的熟。而且她提到已经和樊振东联系好，显然是有计划的。
王研华沉吟了一下，开口叮嘱：“那好吧。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坐公交车看好站牌，别坐过站。到了八一队门口，见到东东再下车。手机保持畅通，随时跟我们联系。”
“钱带够了吗？”赵立铮问。
“带了。”赵南玉拍了拍自己的小背包。
“记住，”赵国平的声音从车里传出，“不要跟陌生人走，有事找警察，或者给我们打电话。”
“知道了，爷爷。”赵南玉点头。
“见到东东，替我们问好。”林凤安温和地说。
“嗯。”赵南玉应道。
“去吧，注意安全。”王研华最后叮嘱了一句。
赵南玉朝父母和祖父母挥了挥手，转身走向小区外的公交车站。她的步伐不快不慢，背影在清晨的阳光里显得格外沉静。
黑色的奥迪A6L缓缓启动，汇入车流，朝着天安门广场的方向驶去。
八一体育工作大队门口。高大的门楼庄严肃穆，两侧站着持枪的卫兵，身姿笔挺，目不斜视。营区内很安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训练的口号声。
樊振东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运动服，外面套了件薄外套，站在大门内侧的传达室旁边。他比一个月前似乎又结实了一些，眼神依旧沉稳，但眉宇间多了一丝经过高强度训练后的坚毅。他时不时地朝营区外的马路张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手机。
一辆公交车在站台停下。车门打开，赵南玉背着双肩包，动作利落地跳下车。她一眼就看到了大门内的樊振东，脚步平稳地走了过来。
樊振东也看到了她，立刻快步走出大门，迎了上去。两人在距离大门几步远的地方站定。
“阿玉。”樊振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
“阿东。”赵南玉点点头，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秒，“等很久了？”
“没有，刚到一会儿。”樊振东摇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路上顺利吗？坐车晕不晕？”
“顺利。不晕。”赵南玉回答得很简洁，“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去天安门了。”
“嗯。”樊振东应了一声，然后问道，“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赵南玉说，“你呢？”
“队里吃过了。”樊振东回答。两人之间短暂地沉默了一下。樊振东的目光扫过赵南玉略显单薄的外套：“北京早上凉，你穿这个冷不冷？”
“不冷。”赵南玉拉了拉自己的卫衣拉链，“走吧。”
“好。”樊振东点头，“我们去哪？”
赵南玉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爬长城吧。上次来没爬完。”
“行。”樊振东没有异议。他转身跟传达室的卫兵打了个招呼（显然已经提前报备过），然后带着赵南玉走向附近的公交车站。他熟门熟路地找到直达八达岭长城的旅游专线车，用公交卡刷了两次，两人找了个并排的位置坐下。
车子驶离市区，窗外的景色逐渐从高楼大厦变为起伏的山峦。深秋的山野层林尽染，红、黄、绿交织，在阳光下色彩斑斓。樊振东和赵南玉并排坐着，没有太多交谈。赵南玉看着窗外的风景，樊振东则安静地坐着，偶尔看一眼身旁的女孩。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抵达八达岭长城脚下。巨大的停车场已经停满了旅游大巴和小轿车，游人如织。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语言和兴奋的喧闹声。
两人下了车，随着人流走向登城口。樊振东主动去买了两张票。进入景区，雄伟的城墙在眼前展开，依着陡峭的山势蜿蜒起伏，像一条沉睡的巨龙。巨大的条石垒砌的城墙，在秋日的阳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光泽，充满了历史的厚重感。
“走北边吧，人少点。”樊振东提议。他来过一次，是队里组织的爱国主义教育活动。
“好。”赵南玉同意。
两人没有选择乘坐缆车，而是沿着陡峭的台阶，一步一步向上攀登。台阶很高，有些地方坡度很大。樊振东体力很好，步伐稳健，但他刻意放慢了速度，跟在赵南玉身后半步的位置。赵南玉爬得也很稳，呼吸均匀，虽然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但脸上没什么吃力的表情。她的目光更多地停留在城墙的垛口、敌楼和远处连绵的山峦上。
“爷爷说，长城是古代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也是我们民族精神的象征。”赵南玉一边爬，一边平静地说，“他说他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在长城脚下驻训过。”
“嗯。”樊振东应道，“我爷爷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站在长城上，能感受到一种力量。”
两人爬上一个相对平缓的烽火台。这里视野开阔，可以俯瞰群山和远处蜿蜒的城墙。风比下面大了一些，吹动着两人的头发和衣角。游人纷纷在这里驻足拍照。
“阿玉，我们拍张照吧。”樊振东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个数码相机。这是他用上次比赛的奖金买的。
“好。”赵南玉走到烽火台的垛口边，背对着远处的群山和长城。
樊振东举起相机，调整了一下角度。镜头里的赵南玉，站在古老的城墙边，秋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微微眯着眼睛看着远方，神情平静而专注。背景是苍茫的群山和巨龙般的长城，构成一幅充满历史感和力量感的画面。樊振东按下快门，连续拍了几张。
“我也给你拍。”赵南玉走过来，接过相机。
樊振东站到赵南玉刚才的位置。他站得很直，双手自然垂在身侧，目光平视镜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沉稳。赵南玉也按下了快门。
拍完照，两人走到烽火台另一边人少些的角落，靠着城墙休息。樊振东从背包里拿出两瓶矿泉水，拧开一瓶递给赵南玉。
“谢谢。”赵南玉接过水，喝了一小口。
“英语省赛和数学省赛，结果怎么样？”樊振东也拧开自己的水，问道。
赵南玉盖上瓶盖，语气平淡：“英语省赛冠军，数学省赛季军。”
樊振东看着她，点了点头：“恭喜你，阿玉。很厉害。”
“谢谢。”赵南玉应道，脸上没什么特别的喜悦表情，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她转头看向樊振东：“你呢？国庆队里怎么安排？”
樊振东的目光落在远处起伏的山峦上，沉默了几秒，然后转回头，看着赵南玉的眼睛，声音平稳：“看你。”
赵南玉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她几乎没有停顿，就接了下去：“明天我们去天安门广场看升旗。看完升旗，中午去吃烤鸭。下午你带我逛逛，我想去军事博物馆看看。后面几天，我要和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一起，去拜访他们在北京的老首长，还有爷爷奶奶以前的战友。”
她的安排条理清晰，显然早有打算。
樊振东认真地听着，等她说完了，才点头：“好。明天早上看升旗要很早，我四点半在你们酒店楼下等你？你知道酒店地址吧？”
“知道。昆仑饭店。”赵南玉报出酒店名字，“四点半，大堂见。”
“嗯。”樊振东应道。
两人在烽火台上又站了一会儿，俯瞰着脚下的壮丽山河。风吹过城墙，发出呜呜的低鸣，仿佛在诉说着千年的故事。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
休息够了，两人继续沿着城墙向上攀登。他们穿过一个又一个敌楼，脚下的台阶时而平缓时而陡峭。赵南玉体力不错，一直跟得上樊振东的节奏。两人话都不多，偶尔交流几句，也是关于长城的构造、历史的片段，或者对眼前景色的简单描述。更多的时候，是沉默地行走，感受着脚下坚实的城砖和迎面吹来的秋风。
中午时分，两人在一个较大的敌楼里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拿出各自带的食物。樊振东带了队里食堂发的面包、煮鸡蛋和牛奶。赵南玉则带了王研华准备的饭团和水果。两人安静地吃着午餐，补充体力。
午饭后，他们继续前行了一段，到达一个视野极佳的制高点。从这里望去，长城的雄伟气势尽收眼底。两人没有继续挑战更陡峭的“好汉坡”，而是选择原路返回。下山的路同样需要小心，陡峭的台阶对膝盖是不小的考验。樊振东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赵南玉。赵南玉每一步都踩得很稳，双手偶尔会扶一下旁边的城墙。
回到长城脚下，已是下午三点多。两人都有些疲惫，但精神很好。他们找到返程的旅游专线车，坐上了回市区的座位。
车子启动，窗外的长城渐渐远去。车厢里，不少游客都累得睡着了。赵南玉也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樊振东坐得笔直，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偶尔侧头看一眼身旁闭目养神的女孩。阳光透过车窗，在她安静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车子在市区一个靠近地铁站的站点停下。樊振东和赵南玉下了车。
“我送你回酒店？”樊振东问。
“不用，”赵南玉摇头，“我自己坐地铁回去就行。你回队里吧，明天还要早起。”
樊振东看了看地铁站的入口，又看了看赵南玉：“那你小心点。”
“嗯。”赵南玉点头，“明天见。”
“明天见。”樊振东站在原地，看着赵南玉走向地铁站入口。她的背影在人群中依旧清晰，步伐稳定，很快就消失在入口处。
樊振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走向公交车站，准备返回八一队营区。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摸了摸背包里的相机，里面装着今天在长城上的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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