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志愿的最后一秒,杨博文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最终还是点了确认。北方那所医科大学的名字弹出来时,他盯着看了很久,直到手机屏幕自动暗下去,映出自己模糊的脸。
他早知道会走。高三那年胃痛得蜷在椅子上时,就隐约有了念头——他想搞清楚身体里那些说不清的疼痛,也想逃离那片让他既安心又窒息的空气。玫瑰香总在靠近红酒味时变得慌乱,他怕再耗下去,连最后一点体面都留不住。
行李箱早就收拾好了,藏在衣柜最深处。毕业典礼前一晚,他拖着箱子走出公寓,楼道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他回头看了眼那扇熟悉的门,最终还是转身按下了电梯。拉黑联系人时,手指抖得厉害,像在做一场盛大的告别。
而另一边的城市,左奇函的脾气确实坏得越来越明显。
大学宿舍里,他常常对着电脑屏幕一坐就是一夜,指尖敲着键盘写rap,耳机里的beat震得人耳膜发疼。歌词里全是没说出口的话,带着刺,带着戾气,像要把心里的空缺全用嘶吼填满。
有次社团排练,鼓手错了个节拍,他直接摔了麦克风:“能不能好好练?不想练就滚。”吓得新人眼圈都红了。陈奕恒视频时骂他“吃枪药了”,他也只是冷笑一声,掐了通话。
只有在写那首叫《玫瑰标本》的歌时,他的眼神才会软下来。采样里混着键盘的轻响,像杨博文以前弹过的调子,副歌部分反复唱着“没说的再见,算不算亏欠”,录完那天,他把自己关在录音棚,抽了半包烟。
张桂源倒是真的在舞蹈界站稳了脚跟。
他和陈某人领完证那天,只是在微博发了张红本本的照片,配文“合法了”。评论区直接炸了——几千万粉丝里,早就有人从他偶尔的直播里扒出陈奕恒的影子,那个总在镜头外叽叽喳喳递水的身影,那个被他无奈敲脑袋还笑得欢的身影。
“我说张老师每次跳舞,背景里那股茉莉香怎么这么甜!”
“原来‘张同学’是真的!磕了三年的cp成真了!”
陈奕恒抱着手机翻评论,笑得像偷到糖的孩子,往张桂源怀里钻:“你看你看,大家都祝福我们呢!”
张桂源搂着他,指尖划过屏幕上两人的合照,松木香里带着化不开的温柔:“嗯。”他早就在采访里说过“有很重要的人”,只是那时没人想到,会是那个总围着他转的陈奕恒。
后来有次大型演出,张桂源的独舞结束后,聚光灯突然打向侧台。陈奕恒捧着束茉莉花站在那里,笑得比灯光还亮。张桂源走过去,在全场的欢呼声里,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
后台采访时,有记者问他:“现在事业爱情双丰收,还有什么遗憾吗?”
张桂源顿了顿,目光看向远处,那里空无一人。“有个朋友,很久没联系了。”
而几千公里外的医科大学图书馆里,杨博文正对着解剖图发呆。手机推送里弹出张桂源的新闻,照片上的人穿着演出服,眼神坚定,身边站着笑靥如花的陈奕恒。他盯着看了很久,指尖在屏幕上点了保存,然后退出界面,继续看手里的书。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只有一段音频。点开,是左奇函的声音,带着点电流的杂音,唱着“玫瑰谢了,酒还没醒”。
杨博文的指尖攥得发白,最终还是按了删除。窗外的风掀起书页,带着北方特有的干燥,像在提醒他,有些路一旦迈开脚,就不能回头了。
只是偶尔在解剖室闻到福尔马林的味道时,他会突然想起高三那年的教室,阳光落在试卷上,空气里混着粥香、红酒味,还有他藏得很好的玫瑰香。
那时的他们,好像离得很近,又好像,从来没真正靠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