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博文的指尖悬在屏幕上,“好的”两个字终究没发出去。他盯着陈奕恒的消息看了很久,久到屏幕自动暗下去,映出自己眼底的挣扎。最终,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不了。】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小腹传来一阵隐隐的坠痛,不明显,却像根细针,一下下刺着他的神经。
手术当天,北方的雪停了,天却阴得厉害。杨博文独自走进手术室,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时,他闭了闭眼,把所有杂念都摒除在外。麻醉剂注入身体的瞬间,他似乎听见了什么破碎的声音,像那年被删掉的音频,像左奇函转身时带起的风声,最终都消散在无边的黑暗里。
醒来时,病房里空荡荡的。小腹传来清晰的痛感,提醒着他刚刚失去了什么。护士进来换药,叮嘱他“注意休息,别碰凉水”,他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
出院那天,他给陈奕恒发了条消息:【最近医院太忙,暂时没法聚了。】
陈奕恒回了个“好”,加了句“照顾好自己”。他没说左奇函走前有多失落,也没说他们都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只是默契地给了他空间。
杨博文的生活重新回到正轨,上班、手术、整理病历,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偶尔在深夜,小腹的隐痛会准时袭来,伴随着铺天盖地的空落。他会起身坐在沙发上,摸着平坦的小腹,那里曾经有过一个小生命,如今只剩下一片虚无。
左奇函没再联系他,他的新歌却隔三差五出现在热搜上。有次杨博文在手术间隙刷到,歌名是《空房间》,歌词里唱:“雪化了无痕,像从未认真,你藏的疼,我没敢问……”
他关掉页面,继续看病历,指尖却在屏幕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陈奕恒来看过他一次,带来了张桂源做的点心。看着他清瘦的侧脸和眼底的乌青,陈奕恒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说:“要是太累,就请假休息几天。”
“没事。”杨博文笑了笑,笑得有点勉强,“过阵子就好了。”
他没说自己失去了一个孩子,没说那场手术有多疼,更没说每个深夜惊醒时,他都会想起那个未曾谋面的小生命,想起左奇函眼底的光。有些伤口,注定只能埋在心底,连最亲近的人都不能说。
北方的春天来得很晚,杨博文在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把那张化验单撕碎,扔进了垃圾桶。风从窗户吹进来,卷起碎片,像一群白色的蝴蝶,最终落在了墙角。
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抽芽的树枝,轻轻吁了口气。
有些故事,注定没有续集。有些失去,只能当作从未拥有过。
只是偶尔闻到玫瑰香时,他还是会愣神,想起那个被他亲手推开的人,想起那个没能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心脏会像被什么东西攥着,疼得喘不过气。
这些秘密,他打算守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