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博文第一次在福利院见到那个孩子时，是个初秋的午后。小男孩缩在角落的滑梯旁，抱着膝盖看别的小朋友玩，侧脸的轮廓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高挺的鼻梁，微微抿起的嘴唇，像极了左奇函少年时的模样。
院长说他叫安安，父母意外去世，性子有些孤僻，不太爱说话。
杨博文走过去，蹲在他面前，轻声问：“你叫安安？”
小男孩抬头看他，眼睛亮得惊人，像藏着星光。那眼神撞进杨博文心里，让他想起很多年前，左奇函在篮球场上冲他笑的样子。
“嗯。”安安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怯生生的试探。
那天下午，杨博文陪安安玩了很久的积木。小家伙一开始很拘谨，后来渐渐放开，会主动递给他积木，甚至会在他搭错时，小声提醒“这里不对哦”。
离开时，安安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角：“叔叔，你还会来吗？”
杨博文看着他眼里的期待，心里某个角落突然软了。他点了点头：“会的。”
领养手续办了三个月。安安搬来那天，抱着一个旧旧的小熊玩偶，站在公寓门口，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四周。杨博文把他的小书包挂在墙上，笑着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安安没说话，只是把小熊玩偶抱得更紧了。
最初的日子并不容易。安安夜里总做噩梦，会突然惊醒，坐在床上哭。杨博文每次都起来，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直到他重新睡着。
有次安安哭着问：“叔叔，我是不是没人要了？”
杨博文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抱紧小家伙，认真地说：“不是的，安安有人要，叔叔要你。”
安安把脸埋在他怀里，闷闷地说：“那你别像爸爸妈妈一样，突然不见了好不好？”
“不会的。”杨博文的声音有点哑，“叔叔永远陪着你。”
他开始学着给安安梳头发，给安安讲故事，在他生病时守在床边。医院的同事都说他变了，以前总是独来独往，现在脸上总带着笑，手机屏保也换成了安安的照片。
陈奕恒第一次见到安安时，愣了很久，拉着杨博文到阳台，压低声音问：“这孩子……你不觉得他长得有点像……”
“像谁都不重要。”杨博文打断他，语气很平静，“他是安安，是我的孩子。”
陈奕恒看着他眼底的温柔，没再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对他。”
安安渐渐开朗起来，会在杨博文下班时扑上来抱他的腿，会奶声奶气地喊“爸爸”，会把幼儿园得的小红花，小心翼翼地贴在冰箱上。
有次杨博文带安安去陈奕恒家，念念正和左明珠视频。珠珠在屏幕里喊“念念哥哥”，安安好奇地凑过去看，小脑袋歪着，眼神里满是好奇。
“那是珠珠妹妹。”念念指着屏幕说。
安安没说话，只是回头看了看杨博文，突然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杨博文失笑，捏了捏他的脸：“怎么了？”
安安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小声说：“爸爸，我不要妹妹，我只要你。”
杨博文的心像被温水泡过，软软的。他抱着安安，抬头看向窗外，阳光正好，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那天晚上，安安睡着后，杨博文翻出那个绒布盒子，把那枚长命锁拿出来，放在安安的枕头边。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锁身的“平安”二字闪着微光。
“宝宝，”他轻声说，“我找到我的平安了。”
或许是命运的补偿，或许是迟来的救赎。安安的出现，像一束光，照亮了他心里那片常年落雪的角落。
他依然会偶尔想起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想起左奇函，但那些疼痛里，渐渐多了些别的东西——是安安喊“爸爸”时的温柔，是小家伙睡着时均匀的呼吸，是生活里那些琐碎的、真实的温暖。
有次安安画了幅画，画上有两个手拉手的人，一个高高的，一个小小的。他举着画对杨博文说：“这是爸爸，这是安安。”
杨博文蹲下来，看着画上歪歪扭扭的两个身影，眼眶突然有点热。
“画得真好。”他说，“安安，谢谢你。”
谢谢你来到我身边，让我知道，错过的或许无法弥补，但当下的温暖，值得珍惜。
北方的冬天又来了，杨博文带着安安在楼下堆雪人。小家伙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像个小团子，举着胡萝卜往雪人脸上插，笑得咯咯响。杨博文看着他的笑脸，突然觉得，心里的那场雪，好像终于开始融化了。
阳光落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只要身边有安安，他就有勇气走下去。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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