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上初中那年,个头蹿得飞快,已经快到杨博文的肩膀了。他开始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会把日记本锁在抽屉里,也会在周末和同学约着去图书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黏着杨博文。
有次杨博文打扫房间,在安安的书桌上看到一张演唱会门票,是左奇函的。他愣了愣,想起安安前阵子总在房间里放左奇函的歌,嘴里还跟着哼。
晚上吃饭时,杨博文状似无意地问:“周末要去看演唱会?”
安安扒拉米饭的手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同学给的票,说他的歌很好听。”
“想去就去吧。”杨博文笑了笑,“注意安全。”
安安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眼睛亮了亮:“谢谢爸爸!”
演唱会那天,安安特意穿了件新T恤,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出门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爸爸,你要不要……一起去?”
杨博文正在看医学期刊,闻言抬起头,对上他期待的眼神,摇了摇头:“不了,你们年轻人玩得开心点。”
安安有点失落,但还是笑着说:“那我走啦!”
看着他跑下楼的背影,杨博文合上书,走到窗边。楼下,安安和几个同学汇合,一群半大的孩子说说笑笑地走远,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拿出手机,点开陈奕恒发来的消息,里面是左奇函演唱会的现场视频。舞台上的男人已经不再年轻,眼角有了细纹,但唱起歌来依旧动人。唱到那首《未寄出的信》时,全场都在跟着合唱。
杨博文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然后关掉页面,继续看他的期刊。
安安回来时,已经快 midnight 了。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客厅,看见杨博文还在沙发上看书,吓了一跳:“爸爸,你怎么还没睡?”
“等你呢。”杨博文放下书,“演唱会好看吗?”
“超好看!”安安兴奋地说,“左奇函叔叔还唱了《未寄出的信》,全场都哭了,他说这首歌……是写给一个很重要的人的。”
杨博文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了敲,没说话。
安安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个荧光棒,递给他:“给你留的,同学说这个最亮。”
“我一个老头子,用不上这个。”杨博文失笑,却还是接了过来。
安安打了个哈欠,转身往房间走,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说:“爸爸,左奇函叔叔在台上说,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但只要记得,就不算真正失去。”
杨博文的心猛地一缩,抬头看向他。安安的眼神很清澈,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认真:“他说这话的时候,好像有点难过。”
“快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学。”杨博文的声音有点哑。
安安“哦”了一声,走进了房间。
客厅里恢复了安静,杨博文捏着那根荧光棒,在黑暗中轻轻晃了晃,微弱的蓝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是啊,只要记得,就不算真正失去。
那些藏在心底的遗憾,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话,那些错过的人,其实一直都在,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在安安偶尔扬起的笑脸上,在那首反复被唱起的老歌里,在每个平淡却安稳的日子里。
第二年春天,院子里的樱花树开了,粉白的花瓣落了一地。杨博文带着安安在树下野餐,小家伙已经比他高了半个头,正在低头看手机,嘴角带着笑。
“在看什么?”杨博文问。
“左奇函叔叔发的朋友圈,他说他女儿考上重点高中了。”安安把手机递给他看,“珠珠妹妹跟念念哥哥一样厉害呢。”
照片里的左明珠亭亭玉立,站在左奇函身边,笑得眉眼弯弯。杨博文看着,突然笑了。
“爸爸,你笑什么?”安安好奇地问。
“没什么。”杨博文收回目光,看着眼前的少年,“就是觉得,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快到他已经记不清当年手术台上的冰冷,快到想起左奇函时,心里只剩下淡淡的释然,快到他终于明白,幸福从来不是活成别人期待的样子,而是珍惜眼前人。
樱花花瓣落在安安的发梢,他伸手拂去,笑着说:“爸爸,明年我们还在这里野餐好不好?”
“好啊。”杨博文看着他,眼里的温柔像化不开的春水,“只要你想,年年都来。”
阳光穿过樱花树的缝隙,落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风吹过,花瓣簌簌落下,像一场温柔的雨。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