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回战16

训练、冲突、别扭的日常……高专的生活在一种诡异的平衡中继续。五条悟沉迷于开发「赫」与「苍」的新组合技，并乐此不疲地找伏黑甚尔的茬（虽然每次都被对方用丰富的实战经验轻易化解，气得他跳脚）。伏黑甚尔在“奶爸”和“沙包”的角色间切换，虽然依旧桀骜，但那股无所顾忌的戾气似乎被套上了缰绳。小惠则像一株安静的小草，在角落里默默观察，悄然生长。

然而，夏油杰却渐渐变得沉默。

他依旧完成望月雅布置的残酷训练，在“之间”吞噬着那些模拟咒灵，实力稳步提升。他依旧会温和地照顾小惠，协调悟和甚尔之间幼稚的冲突。但他的眉头却时常不自觉地蹙起，那双狭长的狐狸眼里，沉淀着越来越深的疲惫和……困惑。

这种困惑，在一次次任务后，变得愈发沉重。

他们接到的任务越来越多，面对的咒灵和诅咒师也越来越强。夏油杰的「咒灵操术」如同一个无底洞，不断吞噬着那些扭曲、污秽的咒灵，将它们的能量化为己用。

每一次吞咽咒灵球，那抹布擦过呕吐物般的极致恶心味道都会冲刷他的灵魂。即便经过望月雅的训练，他能够更高效地分离能量与负面情绪，但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污浊感，却无法完全消除。它们沉淀下来，像一层无形的淤泥，覆盖在他的心上。

他开始更频繁地看到那些画面：普通人因为微不足道的恐惧和恶意滋生咒灵；非术师在咒灵面前如同待宰羔羊，脆弱不堪；甚至有些诅咒，就源于普通人之间的互相倾轧和背叛。

“保护弱者”的大义，在执行的过程中，却让他不断直面“弱者”的丑陋与脆弱。他所吞噬的咒灵，就是这些丑陋与脆弱的集合体。

“我们这样拼命保护的那些人……真的值得吗？”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第一次悄然钻入他的脑海，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一次任务归来，夏油杰的身上沾满了咒灵消散后留下的污秽气息，脸色苍白得可怕。他拒绝了五条悟一起去吃甜点的邀请，独自一人走到训练场后的悬崖边，望着远处东京璀璨却遥远的灯火，久久沉默。

夜风吹拂着他的额发，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阴霾。他摊开手，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咒灵球的粘腻触感和无数负面情绪的嘶吼。

“很痛苦吗？”一个平淡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夏油杰猛地回头，看到望月雅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深紫色的眼眸在夜色中仿佛会自行发光，平静地注视着他。

“……老师。”夏油杰低下头，声音有些沙哑，“我只是……有点累。”

“不是身体上的疲惫。”望月雅走到他身边，与他一同俯瞰着远处的城市，“是这里，”她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被那些‘杂质’污染了。”

夏油杰身体微微一震，没有否认。在望月雅面前，掩饰是徒劳的。

“我不断地吞噬……那些由人类的负面情绪产生的咒灵。”夏油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每一次吞咽，都像是在品尝这个世界最肮脏的部分。我不明白……我们拼上性命去保护的，就是这些不断制造‘诅咒’的存在吗？这样的‘大义’，真的是正确的吗？”

他的困惑，他的动摇，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暴露出来。

望月雅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安静地站着，月光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银纱。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仿佛带着某种穿透时空的古老力量：

“看那边，杰。”

夏油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是浩瀚无垠的星空。

“我们所见的星辰，很多在亿万年前就已湮灭。它们的光芒，只是跨越了漫长时空的余晖。”望月雅的声音缥缈而空旷，“于这片星空，于永恒的时间而言，人类的爱恨情仇，王朝更迭，甚至世界的生灭，都不过是刹那的涟漪，渺小得不值一提。”

夏油杰怔怔地听着，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渺小感。

“但是，”望月雅话锋一转，目光从星空收回，重新落在夏油杰身上，那深紫色的眼眸仿佛倒映着整个宇宙，“对于身处这‘刹那’之中的我们而言，这涟漪，便是全部。”

“值得与否，正确与否，这些问题本身，于永恒毫无意义。”她继续说道，“重要的并非你保护的是什么，而是你‘选择’去保护。重要的并非你吞噬的污秽是什么，而是你吞噬之后，依然是你。”

“你的痛苦，你的困惑，源于你试图用‘意义’去衡量‘存在’，用‘大义’去框架‘选择’。”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如同冰泉流淌过夏油杰混乱的心绪，“放下那些宏大的词汇。看看你身边具体的人。”

“悟虽然吵闹，但会为你挡下来自背后的攻击。”

“硝子虽然吐槽，但总会第一时间治疗你的伤。”

“甚至那个麻烦的暴君，也会在你训练脱力时，顺手把你拖到不会碍事的地方。”

“还有那个孩子……惠看着你的时候，眼神是安心的。”

望月雅列举着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

“这些，难道不比那些虚无缥缈的‘大义’，更真实吗？”

夏油杰如遭雷击，呆呆地站在原地。

望月雅最后看了他一眼：“咒灵的味道不会改变，世界的污秽也不会消失。但你要记住，你吞噬它们，是为了守护你想要守护的‘具体’，而不是为了某个空洞的概念。别让‘杂质’污染了你的‘选择’。”

说完，她不再多言，转身，小小的身影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悬崖边，只剩下夏油杰一人。他依旧望着远处的灯火，但眼中的迷茫和沉重，却渐渐被一种新的、复杂的光芒所取代。

夜风依旧寒冷，但他却感觉心头的某块坚冰，似乎开始融化了。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