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寒山宗五年一度的试剑大会临近，整个门派都笼罩在一种紧绷的氛围中。

梓渝蹲在藏经阁的角落里，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柄古剑。这三个月来，他从连剑都拿不稳的菜鸟，变成了能协助整理兵器库的入门弟子。手上的茧子厚了一层，皮肤也被山间的阳光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

"听说了吗？这次试剑大会将决定下一任宗主继承人。"门外传来杂役弟子的窃窃私语。

"肯定是大师兄啊，这还用说？"

"未必。二师兄最近进步神速，又有三长老支持。听说......"声音突然压低，"大师兄若不能夺冠，就要被派去镇守边关分舵了。"

梓渝的手一顿，剑锋差点划破手指。他早就注意到田栩宁最近练剑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甚至通宵达旦。原来是为了这个。

"梓渝。"清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田师兄！"梓渝转身，看到田栩宁站在书架旁，白衣如雪，眉宇间却带着一丝疲惫，"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田栩宁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剑上，"保养得不错。"

这简单的夸奖让梓渝耳根发热。他献宝似的举起剑："这把'秋水'的剑纹真漂亮，我爹收藏里都没这么好的货色。"

田栩宁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明日试剑大会，你跟着外门弟子观礼，别乱跑。"

"你要参加吗？"梓渝明知故问。

田栩宁没有正面回答："今晚不必来后山了，早点休息。"

梓渝张了张嘴，想问关于继承人的事，却在看到田栩宁眼下淡淡的青黑时住了口。这人肯定又熬夜练剑了。

"田师兄。"他鼓起勇气，"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田栩宁明显怔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伸手似乎想摸梓渝的头，却在半空中改为拍了拍肩膀："......谢谢。"

这个克制的动作却让梓渝心跳加速。直到田栩宁离开许久，他肩头似乎还残留着那微热的触感。

试剑大会当天，整个寒山宗张灯结彩，各派高手齐聚一堂。梓渝挤在观礼席上，伸长脖子寻找田栩宁的身影。

"看！大师兄来了！"

人群中一阵骚动。田栩宁一袭白衣，缓步走上主擂台，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他腰间悬着一柄通体雪白的长剑，剑鞘上缠着银丝，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那就是传说中的'寒霜剑'？"有人惊叹。

梓渝骄傲地挺起胸膛，好像那把名剑是他的一样。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擂台，看着田栩宁轻松击败一个又一个挑战者。每一剑都干净利落，如行云流水，引得满堂喝彩。

"最后一场，田栩宁对赵寒松！"执事长老高声宣布。

台下爆发出更大的欢呼。梓渝紧张地攥紧衣角——赵寒松正是那位二师兄，据说最近武功大进，深得长老院赏识。

两人行礼后，比剑开始。起初势均力敌，但渐渐地，梓渝发现不对劲——赵寒松的剑招中夹杂着一些诡异的角度，每次出剑都带着不自然的红光。更奇怪的是，田栩宁似乎早有预料，总能在关键时刻避开。

"那不是寒山剑法！"旁边有眼尖的弟子惊呼。

赵寒松突然变招，剑锋红光大盛，直取田栩宁咽喉。千钧一发之际，田栩宁身形一晃，竟使出一招梓渝从未见过的剑法——剑尖绽放出数朵冰晶般的剑花，将红光尽数击碎！

"名剑山庄的'寒梅剑诀'！"观礼台上一位白发老者猛地站起，"他果然是名剑山庄后人！"

场面一时大乱。赵寒松面如土色，突然朝台下打了个手势。梓渝心头警铃大作，只见数道黑影从人群中窜出，直扑擂台！

"血煞门！是血煞门的人！"

田栩宁瞬间被五人围攻，却临危不乱，剑光如练，将周身护得滴水不漏。宗主一声令下，寒山宗弟子纷纷拔剑，场面一片混乱。

梓渝心急如焚，正想冲上去帮忙，却瞥见赵寒松鬼鬼祟祟绕到田栩宁背后，剑尖直指后心！

"田师兄！"

身体先于思考，梓渝纵身跃上擂台。这几个月苦练的轻功此刻派上用场，他险之又险地挡在田栩宁身后。

"噗——"

利刃入肉的声音如此清晰。赵寒松的剑刺入梓渝右肩，剧痛瞬间蔓延至全身。他踉跄着后退，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梓渝！"田栩宁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慌乱。

"我没事......"梓渝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鲜血却从嘴角溢出，"小心右边......"

田栩宁眼中寒光暴涨，手中寒霜剑突然绽放出刺目光芒。他一手搂住梓渝，一手持剑画圆，一招"雪满寒山"使出，擂台上的敌人全部被震飞出去！

"名剑山庄绝学！"有人失声惊呼。

宗主终于出手，血煞门余孽被尽数擒获。赵寒松面如死灰，被废去武功押入地牢。

梓渝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间里。肩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已经被妥善包扎过。窗外月光如水，照在床前一个白色身影上。

"田师兄......"他哑着嗓子唤道。

田栩宁立刻凑过来，眼中是梓渝从未见过的担忧："还疼吗？"

这简单的两个字让梓渝鼻子一酸。往日冷若冰霜的田师兄，此刻眉头紧锁，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显然守了很久。

"不疼。"梓渝撒谎道，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睡了多久？"

"三天。"田栩宁递来一杯温水，"你失血过多，差点......"

话没说完，但梓渝听出了其中的颤抖。他小口啜饮着温水，偷偷观察田栩宁的表情。月光下，那人素来平静的面具完全碎裂，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为什么这么傻？"田栩宁突然问，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那一剑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梓渝望着近在咫尺的俊脸，突然觉得伤口都不那么疼了。他鬼使神差地伸手，轻轻碰了碰田栩宁紧蹙的眉心："因为......我喜欢你啊......"

这句话说得很轻，却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田栩宁明显僵住了，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我知道这很荒唐。"梓渝自顾自地说下去，生怕一停下就再没勇气开口，"我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死皮赖脸地缠着你，明明武功差得要命还想帮你报仇......"

他越说声音越小，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角："但我就是......控制不住地想靠近你。看到你皱眉就想把它抚平，看到你一个人扛着所有事就想分担......"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梓渝不敢抬头，生怕看到田栩宁厌恶的眼神。良久，一滴温热的液体突然落在他手背上。

他惊讶地抬头，看到田栩宁眼中噙着泪水，在月光下晶莹剔透。

"傻子......"田栩宁声音沙哑，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

"值得！"梓渝急切地打断他，不小心牵动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田栩宁连忙按住他："别乱动。"

两人距离突然拉近，呼吸交融。梓渝能清晰地看到田栩宁眼中自己的倒影，还有那浓密睫毛上挂着的泪珠。时间仿佛静止了，他鼓起勇气，微微仰头——

一个轻柔如羽毛的吻落在他的唇上。

梓渝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田栩宁的唇微凉，却柔软得不可思议，带着淡淡的药香。这个吻一触即离，却让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田师兄......"

"叫我栩宁。"田栩宁的声音有些哑，"在你面前，我只是田栩宁。"

月光透过窗棂，在两人身上洒下斑驳银辉。梓渝突然觉得，这一剑挨得太值了。

"血煞门余孽已经肃清。"田栩宁轻声说，"宗主允许我重振名剑山庄。"

"那寒山宗呢？"

"我会兼任两派。"田栩宁看着他，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柔和，"需要个帮手。"

梓渝心跳如鼓："我、我剑法还很差......"

"可以慢慢教。"田栩宁的声音轻柔下来，"一辈子那么长。"

梓渝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涌出来："你是在表白吗田栩宁？怎么比比武还简洁......"

田栩宁笑了，真的笑了，像冰雪消融，春花绽放。他俯身将梓渝轻轻搂住，避开他的伤口："这样够明白了吗？"

梓渝红着脸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等等，我得先回家一趟。"

"怎么？"

"提亲啊！"梓渝理直气壮，"我堂堂梓家少爷求娶名剑山庄庄主，聘礼可不能少！"

田栩宁失笑，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子："先把伤养好，骄阳公子。"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照在相拥的两人身上。雪终将融化，而骄阳永远炽热。

今日二更(´´ิ∀´ิ`)红红火火恍恍惚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