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名剑山庄的重建大典选在了立夏这天。

梓渝站在山庄正厅的廊柱旁，看着来往宾客啧啧称奇地打量这座重现辉煌的建筑群。三个月前这里还是一片断壁残垣，如今朱漆大门上的铜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殿宇楼阁依山而建，气势恢宏。

"紧张？"田栩宁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一袭庄主礼服衬得他越发挺拔如松。

"有点。"梓渝扯了扯身上过于正式的绛红色长袍，"这衣服勒得我喘不过气......还有，为什么我是绛红色，你却是月白色？这不公平！"

田栩宁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庄主服色有定制。至于你......"他压低声音，"穿红色好看。"

这句直白的夸赞让梓渝耳根发烫，正要回嘴，执事长老洪亮的声音从正厅传来："吉时到——"

大典正式开始。田栩宁作为新任庄主，先是祭拜了名剑山庄历代先祖的灵位，又向在场各大门派展示了失而复得的镇庄之宝——一柄相传由铸剑祖师欧冶子亲手所铸的古剑"龙渊"。

"今日名剑山庄重开山门，承蒙各位同道厚爱。"田栩宁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日后还望......"

话音未落，一阵刺耳的破空声突然从殿外袭来！

"小心！"

田栩宁反应极快，揽住梓渝的腰瞬间侧移三步。一支漆黑如墨的羽箭"夺"的一声钉在方才梓渝站立的位置，箭尾犹自颤动。

"血煞门余孽！"寒山宗主厉声喝道，"保护庄主！"

场面瞬间大乱。数十名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出，与各大门派高手战作一团。田栩宁将梓渝护在身后，寒霜剑出鞘，剑光如练，逼退三名来袭者。

"去密室！"他在梓渝耳边低语，"带着我爹的画像！"

梓渝知道那幅画对田栩宁意味着什么，咬牙点头，趁乱向后殿跑去。刚转过回廊，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小公子，这么急着去哪啊？"

抬头一看，廊檐上蹲着个瘦如竹竿的老者，十指如钩，眼中泛着不正常的红光——正是血煞门左使"鬼爪"殷无命！

梓渝心头大震，转身就跑，却见另一名黑衣人已堵住退路。殷无命怪笑一声，飞身扑下："田栩宁的小相好，抓了你还怕他不乖乖交出龙渊剑？"

危急关头，梓渝本能地拔剑相迎。这几个月在田栩宁的严格教导下，他的剑法已非昔日可比，竟与殷无命过了三招才被一掌击飞。

"咦？"殷无命突然收招，狐疑地打量着倒地吐血的梓渝，"你体内怎么会有......"

话未说完，一道白影如电般袭来！田栩宁终于杀出重围，寒霜剑直取殷无命咽喉。两人瞬间交手十余招，剑气纵横，廊柱上留下道道剑痕。

"栩宁小心！"梓渝突然大喊，"他指甲有毒！"

田栩宁身形一晃，险之又险地避开殷无命毒爪偷袭，反手一剑刺入对方肩胛。殷无命惨叫一声，扔下一枚烟雾弹遁走。其余黑衣人见首领败退，也纷纷撤退。

烟雾散去，田栩宁第一时间冲到梓渝身边："伤到哪里？"

"没事......"梓渝勉强站起身，却突然面色大变，捂住胸口跪倒在地，"好热......"

一股诡异的热流自他丹田处爆发，瞬间流窜至四肢百骸。梓渝痛苦地蜷缩起来，感觉全身血液都要沸腾了。朦胧中，他看到自己手臂上的血管竟然泛出淡淡的红光！

"这是......血煞功？!"寒山宗主不知何时赶到，脸色剧变，"他怎么会......"

田栩宁一把抱起梓渝，声音因恐惧而变调："师父！救他！"

梓渝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间里。窗外已是繁星满天，烛火在纱罩中轻轻摇曳。他试着动了动手指，惊讶地发现那股灼热感已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特的轻盈。

"醒了？"

田栩宁的声音从床边传来。梓渝转头，看到他素来整洁的白衣皱皱巴巴，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显然守了很久。

"我怎么了......"梓渝一开口就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田栩宁扶他慢慢坐起，递来一杯温水："你昏迷了三天。"

温水滋润了干裂的喉咙，梓渝的记忆也逐渐回笼——血煞门的袭击，殷无命的诡异眼神，还有体内那股可怕的热流......

"他们说这是血煞功？"他不安地问，"可我从来没练过什么邪功啊！"

田栩宁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古籍："这是梓夫人从密室找出的《梓氏家谱》。你体内流淌的，很可能是'赤焰血脉'。"

"赤焰血脉？"

"三百年前，江湖上有两大铸剑世家。"田栩宁翻开家谱，指着其中一页，"梓氏以'赤焰'闻名，殷氏以'玄冰'著称。两家本是姻亲，后因理念不合反目成仇。"

梓渝瞪大眼睛，看着家谱上那个与自己同名同姓的祖先"梓渝"，旁边小字标注："娶殷氏女，生二子，长子承赤焰，次子继玄冰。"

"殷无命看到你运功时的反应，应该就是认出了这种血脉特征。"田栩宁合上册子，"血煞门功法脱胎于'玄冰诀'，与'赤焰诀'本是同源。"

这信息量太大，梓渝一时难以消化。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难以相信里面流淌着与仇人同源的血脉。

"那我会不会......变成他们那样？"他声音发颤。

田栩宁握住他的手："梓夫人说，赤焰血脉本身并无正邪之分，关键在于修炼方法。你祖上曾用这种血脉之力铸造出许多神兵利器。"

正说着，房门被轻轻推开。梓夫人端着一碗药汤走了进来，看到儿子醒了，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总算没白费我那株千年雪参。"

"娘......"梓渝鼻子一酸，"您早就知道？"

"只知你继承了祖上血脉，却不知会在此刻觉醒。"梓夫人叹了口气，将药汤递给他，"赤焰血脉通常十六岁前就会显现，你迟迟未醒，我们以为已经隔代消失了。"

田栩宁接过药碗，小心地喂到梓渝嘴边："多亏夫人识得解法，否则......"

否则什么他没说，但梓渝从他微微颤抖的手猜到了几分。药汤苦得惊人，梓渝皱着脸喝完，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大典后来怎样？龙渊剑没事吧？"

"无碍。"田栩宁神色稍霁，"各派高手已联手追剿血煞门余孽。倒是你......"

"我怎么了？"

梓夫人与田栩宁交换了一个眼神："赤焰血脉一旦觉醒，需定期疏导，否则会反噬自身。从今日起，你得开始正式修习家传心法。"

"我能练功了？"梓渝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可血煞门......"

"梓家的'赤焰诀'与血煞功截然不同。"梓夫人正色道，"你祖上曾凭此功法铸造出'炽焰剑'，与名剑山庄的'寒霜剑'并称双绝。"

田栩宁闻言，若有所思地看向腰间佩剑。梓渝则想起家谱上那个与自己同名的祖先，突然福至心灵："栩宁，你说那个梓渝和名剑山庄的先祖会不会也......"

"很可能。"田栩宁眼中泛起涟漪，"三百年前，炽焰剑与寒霜剑本就是一对侠侣的佩剑。"

这个认知让梓渝心头一热。冥冥之中，命运似乎画了一个完美的圆。

一个月后，名剑山庄后山。

"气沉丹田，引火归元。"梓夫人站在一旁指导，"赤焰之力如野马，需以意念驾驭，不可强求。"

梓渝盘坐在瀑布边的巨石上，额头沁出细密汗珠。自从开始修习家传心法，他体内的灼热感确实减轻了许多，但控制起来仍十分吃力。

"不行......又乱了......"他沮丧地睁开眼，看着掌心忽明忽暗的红光。

"休息一下吧。"田栩宁递来汗巾，眼中满是心疼，"你太着急了。"

梓渝接过汗巾擦了擦脸："能不着急吗？血煞门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我却连最基本的控火都做不好......"

"渝儿。"梓夫人突然唤道，"取一滴栩宁的血。"

"啊？"两人同时一愣。

"赤焰与寒霜本就相生相克。"梓夫人解释道，"古籍记载，双剑合璧时，剑主常需交换血誓。"

田栩宁二话不说，拔出寒霜剑在指尖轻轻一划。梓渝也依样画葫芦，两人指尖相触，血珠交融的瞬间，一股奇异的共鸣突然在梓渝体内震荡！

他不由自主地运转心法，这次赤焰之力竟如臂使指，在经脉中温顺流淌。掌心腾起一簇赤红火焰，却不灼人，反而带着融融暖意。

"成功了！"梓渝惊喜地看向田栩宁，却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的手掌发愣。

"怎么了？"

田栩宁缓缓抬起自己的手，只见寒霜剑上不知何时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这是......剑气化形？"梓夫人倒吸一口凉气，"只有当年名剑山庄老祖达到过此境！"

三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欣喜。梓渝突然大笑起来，扑上去抱住田栩宁："我明白了！赤焰与寒霜本就是一对，分开时威力减半，合璧时却可相辅相成！"

田栩宁稳稳接住他，眼中满是温柔笑意："嗯。"

"那还等什么？"梓渝兴冲冲地拉起他的手，"我们去练剑吧！双剑合璧，天下无敌！"

梓夫人看着两人奔向练武场的背影，摇头轻笑。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最终交融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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