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淡金色的光线刚漫过教学楼的屋檐，梓渝就已站在教室门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布料被捻出细微的褶皱。昨晚他几乎没合眼，素描本丢失的恐慌像根细小的刺，深深扎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若有似无的疼。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抵在冰凉的门板上，轻轻推开——
“早啊，梓渝同学。”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微哑。梓渝浑身一僵，像被施了定身咒，缓缓转过身。
田栩宁斜靠在走廊的门框上，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手里正晃着一本眼熟的素描本，封面边角的磨损清晰可见。他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里藏着点捉摸不透的光。
“你……”梓渝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什么堵住，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变得煞白。
田栩宁向前迈了一步，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他微微低头，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恶作剧般的狡黠：“画得不错嘛，没想到我们班的小透明，还有这种才能。”
梓渝的手指猛地攥紧衣角，指节用力到泛白，布料被捏出深深的褶痕。他想逃，双腿却像生了根，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难堪、羞耻、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慌乱，在胸腔里翻涌。
“这样吧，”田栩宁突然凑近，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他的耳畔，带着少年身上特有的清爽味道，“帮我补习数学，我就把它还给你，怎么样？”
梓渝猛地抬头，撞进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里。那笑意不像嘲讽，倒像是藏着点别的什么，让他心头一跳。
“我……”
“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田栩宁直起身，动作干脆地把素描本塞进自己的书包，拍了拍，“放学后空教室见。”
说完，他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留下梓渝站在原地，心脏擂鼓般地跳着，指尖还残留着刚才攥紧衣角的酸麻。
数学课上，老师抱着一摞月考卷子走进来，“啪”地一声重重拍在讲台上，脸色铁青。
“田栩宁！”
被点到名字的人慢悠悠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38分！”老师气得声音都在发抖，手里的卷子几乎要捏碎，“篮球队长是吧？整天就知道打球！再不及格，你这个队长也别当了，球场上也别想再看见你！”
教室里响起一阵压抑的哄笑，田栩宁满不在乎地耸耸肩，目光却不自觉地越过人群，瞟向角落里的梓渝。
而梓渝摊在桌上的卷子上，那个鲜红的“148”分，像一小簇火焰，在田栩宁眼里烧得格外刺眼。
放学铃响，同学们嬉笑着三三两两地离开，教室里很快变得空旷。梓渝磨磨蹭蹭地收拾着书包，直到最后一个同学走出教室，他才停下动作，深吸一口气，朝着约定的那间空教室走去。
推开门，田栩宁已经坐在窗边的位置上，两条长腿随意地搭在桌沿，手里正翻着那本素描本，看得专注。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看到梓渝，立刻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
梓渝低着头走到他对面坐下，从书包里掏出数学书和笔记，整齐地摆在桌上，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坚定：“开始吧。”
田栩宁挑了挑眉，合上素描本，随手丢在一旁的空位上，身体坐直了些。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梓渝像是变了个人。他讲解起题目来语速很快，思路清晰得像剥洋葱，一层一层剥开复杂的步骤，偶尔还会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出简洁的示意图。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有星光落在里面，指尖点着纸面上的公式时，声音里都带着一丝不自觉的兴奋。
“你看，这里加一条辅助线，把这个不规则图形分成两个三角形，就能简化很多步骤……”
田栩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着他说起数学时眼里闪烁的光，突然笑了，打断他：“喂，你现在这样子，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啊。”
梓渝一愣，像是被人从沉浸的梦里猛地拽了出来，瞬间又缩回了那个小心翼翼的壳里。他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光，声音重新变得细弱：“……抱歉，我讲得太快了。”
“不，”田栩宁伸手按住他想要合上笔记本的手，他的手指温暖干燥，带着刚打过球的微热，轻轻压在梓渝的手背上，像是一个无声的鼓励，“这样很好。”
“继续吧，老师。”他刻意拖长了“老师”两个字，语气里带着点玩笑的意味。
梓渝的手背传来温热的触感，一直烫到心里，他抿了抿唇，没再说话，重新拿起笔，只是这一次，声音里的局促少了些。
补习结束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窗外亮起了昏黄的路灯。梓渝收拾好东西，指尖捏着书包带，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问：“素描本……”
田栩宁从书包里掏出那本破旧的本子，捏在手里转了转，却没有马上递给他。
“明天继续？”
梓渝抿了抿唇，几秒钟后，轻轻点了点头。
田栩宁这才笑了，把素描本递过去：“成交。”
回家的路上，梓渝把素描本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心脏还是跳得厉害，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胸口那股因为秘密暴露而产生的闷闷的感觉，似乎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微微发胀的暖意。
而他没有看到，身后不远处的路灯下，田栩宁站在原地，望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嘴角的笑意像被晚风拂过的涟漪，久久没有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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