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凤凰结束部活回来,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给安静的住宅区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转过离家最后一个巷口,预料中扑过来的小身影却没有出现。凤凰脚步顿了一下,微微蹙眉,目光锐利地扫过前方。
不远处,自家院墙投下的长长阴影里,一个小小的身影背对着他蹲着,肩膀一抽一抽。那顶她最喜欢的、缀着小雏菊的黄色遮阳帽,此刻可怜巴巴地歪倒在几步之外的地上,沾满了尘土。她扎得一丝不苟的小辫子也散乱了,几缕细软的头发狼狈地黏在汗湿的额角。
凤凰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他大步走过去,脚步又急又重,网球包在身后急促地晃动。
“鸢鸟?”他蹲下身,声音是自己都没察觉的低沉紧绷。
凤鸢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那双平时总是盛满星星般亮光的眼睛,此刻蓄满了泪水,鼻头红红的,小嘴委屈地瘪着,脸上还蹭了几道灰痕。看到哥哥,那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伴随着压抑不住的抽噎。
“哥……哥哥……”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手指着巷子另一头,“……小胖……他、他扯我辫子……好痛……还……还推我……帽子掉了……” 断断续续的控诉,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砸在凤凰的心上。
一股灼热的、带着血腥味的怒意瞬间冲上凤凰的头顶,几乎要烧断他的理智。他认得那个“小胖”,是附近出了名的调皮鬼。凤凰的指关节因为攥拳而发出咯咯的轻响,眼神瞬间变得像淬了冰的刀锋,扫向巷子尽头——那里,一个胖墩墩的身影正得意地晃荡着,似乎在回味刚才的“杰作”。
凤凰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滚烫地灼烧着喉咙。他小心地帮凤鸢捡起地上的帽子,拍掉上面的尘土,轻轻戴回她散乱的头发上,动作笨拙却异常轻柔。然后,他站起身,没有再看妹妹一眼,大步流星地朝着那个胖男孩的方向走去。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在凤鸢模糊的泪眼里快得如同剪影。她只听到几声惊慌失措的叫喊,重物沉闷地落地声,然后是哥哥压抑着怒火的低喝:“再碰她一下试试!”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力量。
当凤凰的身影重新笼罩在巷子的阴影里,走回她身边时,夕阳的余晖恰好勾勒出他紧绷的侧脸线条。他沉默地在她面前蹲下,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凤鸢看到他紧握的右手指关节处,擦破了一大块皮,正慢慢地渗出刺目的鲜红血珠。
“哥……哥哥的手……”凤鸢的眼泪又涌了上来,伸出小手想去碰,又害怕地缩回。
凤凰却像是没感觉到疼,只是摊开那只沾着尘土和血迹的手掌,用另一只干净的手,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和灰土。他的动作很慢,指尖带着一种与刚才判若两人的、近乎虔诚的温柔。他微微低下头,额头几乎要抵上她的,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湿漉漉的脸颊。
“不怕了,鸢鸟,”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被砂纸磨过,却奇异地带着一种抚慰的力量,轻轻哄着,“哥哥在。不怕。”
暮色四合,巷子里最后一点光亮沉入地面。凤鸢抽泣着,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握住了凤凰那只受伤的手指,温热的眼泪滴落在他沾着血迹的手背上。他身体微微一僵,随即,用另一只手更紧地、更轻地环住了妹妹小小的、颤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