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之藤学园祭的空气里,漂浮着章鱼烧的焦香、棉花糖的甜腻,还有少年少女们肆无忌惮的青春喧嚣。平等院凤鸢的小手被妈妈温柔地牵着,走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乌溜溜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新奇的光。她穿着崭新的鹅黄色连衣裙,像个误入大人国的小精灵,对每一个摊位都投去惊叹的目光——飘着彩带的舞台剧、飘着诡异音乐的鬼屋、还有那排着长队、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炒面摊位。
“妈妈!看那个!”凤鸢兴奋地指着不远处一个挂满彩色气球的射击游戏摊位,小脸因为激动而红扑扑的。
就在这时,一个淡蓝色的脑袋灵活地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带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精准地停在凤鸢母女面前。“阿姨!小鸢鸟!你们来啦!” 加治风多穿着牧之藤的白色运动服,额发被汗水打湿几缕,笑容却比头顶的太阳还要耀眼。他极其自然地弯下腰,对着凤鸢眨眨眼,那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狡黠光芒。
“加治哥哥!”凤鸢立刻松开妈妈的手,小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像找到了同谋的伙伴。
“风多君,麻烦你照看一下鸢鸟了,我去那边教师摊位看看。”妈妈笑着对加治风多点点头,又叮嘱了凤鸢几句,便放心地融入了人群。
妈妈的身影刚消失在转角,加治风多立刻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巨大的、粉白相间的棉花糖,塞到凤鸢手里:“喏,计划启动资金!”他压低声音,凑近凤鸢耳边,像在策划一场惊天动地的秘密行动,“目标人物——你哥,刚刚进了教学楼后面的部室仓库!按原定计划,A方案执行!”
凤鸢抱着几乎有她半个身子大的棉花糖,用力点点头,小脸因为即将到来的“冒险”而兴奋得发亮,乌黑的眼睛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嗯!加治哥哥,包在我身上!”
***
教学楼后方的部室仓库区,相对僻静。空气里弥漫着旧器材、灰尘和油漆混合的独特气味。平等院凤凰刚从仓库里搬出一箱沉重的装饰材料,额角沁着汗珠,眉头习惯性地微蹙着,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他正准备将箱子搬到不远处的空地上,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从仓库拐角的阴影里慌慌张张地冲了出来,直直撞向他怀里。
“哥哥!”凤鸢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慌失措,小脸煞白,一只小手紧紧捂着自己的额头,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泫然欲泣,“好痛!撞到门框了!”她另一只小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团巨大的棉花糖,此刻粉白的糖丝被蹭得有些凌乱。
凤凰的心猛地一沉,手里的箱子“咚”地一声被他随意丢在地上。他立刻蹲下身,高大的身躯瞬间矮了下来,带着薄茧的大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小心地掰开凤鸢捂在额头的小手,锐利的目光紧张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逡巡:“撞哪儿了?我看看!”
他专注地检查着妹妹的额头,那里光洁一片,连一丝红痕都没有。就在他疑惑的瞬间,凤鸢那双刚刚还泪光盈盈的眼睛里,狡黠的光芒一闪而过。她那只被凤凰握住的小手,突然反手用力攥紧了他的手腕!同时,她抱着巨大棉花糖的另一只手,猛地将糖往自己脸上一按!
“噗叽——”
一大团粉白、黏腻、带着甜香的棉花糖,瞬间糊在了凤鸢的鼻尖、脸颊和额头上!黏糊糊的糖丝粘住了她长长的睫毛,让她看起来像一只掉进糖罐的、狼狈又滑稽的小花猫。
凤凰的动作瞬间僵住了!他眼睁睁看着妹妹脸上那团夸张的、还在微微颤动的棉花糖,再看看自己那只被妹妹死死攥住、此刻正“行凶”在棉花糖上的手腕——这分明是赤裸裸的栽赃陷害!一股被愚弄的怒火“腾”地窜上头顶,他额角的青筋都跳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像要吃人。
“平、等、院、凤、鸢!”他一字一顿,声音低沉得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蕴含着巨大的怒气和难以置信。他猛地想抽回手,却发现小丫头攥得死紧,一副“证据确凿你赖不掉”的无辜表情。
就在这僵持的、火药味弥漫的千钧一发之际——
“噗哈哈哈哈哈哈——!!!”一阵惊天动地、毫不掩饰的狂笑声,如同炸雷般从凤凰头顶的仓库二楼窗户里爆发出来!
凤凰猛地抬头,猩红暴怒的目光如利箭般射向声音来源!
只见加治风多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户,一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疯狂地拍打着窗框,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乱颤:“哈哈哈哈!平等院!你完了!你居然用棉花糖糊小鸢鸟的脸!哈哈哈哈!阿姨!阿姨快来看啊!平等院欺负妹妹啦——!”他一边狂笑一边扯着嗓子唯恐天下不乱地大喊,那幸灾乐祸的嘴脸简直欠揍到了极点!
凤凰瞬间明白了!这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里应外合的阴谋!栽赃陷害的妹妹,加上楼上这个煽风点火、落井下石的加治风多!他胸口的怒火如同岩浆翻滚,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他猛地低头,看向还死死攥着他手腕、顶着满脸棉花糖、努力憋着笑、小肩膀一耸一耸的“罪魁祸首”妹妹。
那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凤鸢被哥哥那暴怒的目光吓得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想松开手后退,但已经晚了。
凤凰的大手带着灼热的怒意和无处发泄的憋屈,猛地抬起——却不是打她,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泄愤”的凶狠力道,用力地、胡乱地揉在了凤鸢那顶着一头乱糟糟棉花糖的脑袋上!
“混账小鬼!”他咬牙切齿地低吼,那揉搓的动作粗暴得几乎要把凤鸢的小脑袋按进地里去!黏腻的糖丝沾了他满手,也彻底把凤鸢精心梳理的头发揉成了被暴风雨蹂躏过的鸟窝。
“啊!哥哥!我的头发!糖!黏住了!”凤鸢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扒拉自己头上的“糖山”和哥哥作乱的大手,小脸皱成一团,棉花糖糊了满脸,狼狈又滑稽。
凤凰看着妹妹在自己手下哇哇乱叫、顶着一头黏糊糊乱发的惨状,胸口的滔天怒火奇异地被一种憋屈又无奈的滑稽感冲淡了一丝。他不能真揍她,这是铁律。满腔的怒火如同被堵住了出口的蒸汽,急需一个宣泄的闸门。
他猛地收回揉乱妹妹头发的手,沾满糖丝的手指指向二楼那个还在狂笑的身影,声音如同地狱传来的审判,冰冷刺骨,带着雷霆万钧的怒火:
“加、治、风、多——!”
狂笑声戛然而止。加治风多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他看着楼下前辈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给、我、滚、下、来!”凤凰每一个字都像冰雹砸在地上。
加治风多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完了!乐极生悲!他连滚带爬地从窗户边缩了回去。
***
十分钟后。
牧之藤学园祭最热闹的中央舞台后方,一个堆满了废弃纸箱、道具和散发着颜料、灰尘混合气味的阴暗角落里。
加治风多,这位牧之藤网球部以俊美阳光著称的王牌之一,正穿着一身……粉红色的、带着巨大荷叶边和蕾丝花边的……女仆装!裙子短得勉强遮住大腿,蓬松的裙摆和白色的围裙在他高大健硕的身材衬托下,显得无比滑稽和辣眼睛。他脸上被用油彩画上了夸张的、歪歪扭扭的猫胡子,鼻尖还点了个大红点,金色的头发被强行扎了两个冲天揪,上面颤巍巍地绑着两个巨大的粉色蝴蝶结。
他生无可恋地、僵硬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尊被诅咒的雕塑,脸上混合着羞愤欲死的表情和强忍的泪水。周围偶尔有路过的学生,无不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哄笑声,指指点点,手机拍照的闪光灯亮成一片。
而造成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平等院凤凰,则抱着手臂,如同一尊冷峻的煞神,面无表情地站在加治风多面前,用眼神无声地镇压着他任何试图逃跑或反抗的念头。他的怒火仿佛都化作了加治身上那件粉红女仆装和脸上的油彩。
而真正的“主谋”之一,平等院凤鸢,此刻正被妈妈抱在怀里。她脸上和头发上的棉花糖已经被妈妈温柔地清理干净,重新梳好了头发,换了一条干净的小裙子。她小脸红扑扑的,依偎在妈妈怀里,乌溜溜的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角落里穿着女仆装、顶着猫脸、生无可恋的加治风多,嘴角忍不住偷偷向上弯起,但又飞快地抿住,努力做出“我很乖我很无辜”的表情。
“噗。”一声极其轻微、充满愉悦的嗤笑从阴影里传来。远野笃京不知何时靠在不远处的墙边,猩红的眼底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浓厚的兴趣。他抱着手臂,目光在加治那身辣眼睛的装扮和凤凰冰冷的表情上来回扫视,最终落在凤鸢那张努力憋笑的小脸上,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有意思……下次整蛊凤凰,记得叫上我,小鸢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