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迷人的大课间。
"陆哥——！"江澈突然从后排探出半个身子，像只树懒似的挂住陆淮贺的课桌沿，"隔壁六班来大活儿了！"他故意拖长尾音，眼睛亮得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陆淮贺正把脑袋埋进臂弯里，准备和周公来场深度会晤，闻言猛地一激灵，差点从桌子上滚下来："啊？"
"咱们年级第五的学霸！"江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活像在八卦什么地下恋情，"就陆哥你上次英雄救美的那个学霸姐姐！今天居然来上课了！"
"所以？"陆淮贺困得眼皮直打架，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整个人往课桌里又缩了缩。
"所以！"江澈激动地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陪我去看看嘛——我一个人不敢去！"他眨巴着眼睛，像只讨食的小奶猫，"咱毕竟也是有过一面交情的......"
"不去。"陆淮贺斩钉截铁，直接把脑袋重新埋回臂弯里，"我要睡觉......求放过。"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浓的困倦，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江澈却不依不饶，直接拽着他的胳膊往外拖："哎呀陆哥~就去看一眼！我保证就一眼！"他一边拖一边念叨，"你要是陪我去，大不了今天放学留校，陪你一起刷题还不行吗？"
陆淮贺被拽得一个踉跄，困得直翻白眼："......你放学要刷十套卷子吗？"
"那也行！"江澈大手一挥，"十套卷子算什么！学霸姐姐的安全更重要！"
陆淮贺："......"
最终，陆淮贺还是被江澈硬生生拖出了教室。他一边走一边打哈欠，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整个人像是踩在棉花上，摇摇晃晃的。
"陆哥，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江澈兴奋地在前头带路，活像只领路的小狗。
陆淮贺："......"
六班的教室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大家都在偷偷往里面张望。江澈一马当先地挤了进去，陆淮贺则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困得直打哈欠。
教室里，李丞歌正安静地坐在座位上，脑袋上缠着一圈绷带，像是木乃伊似的，格外显眼。她低着头，手里翻着一本书，似乎完全不在意周围的目光。
江澈一看到她，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学霸姐姐！"他兴奋地挥手，像见到了偶像。
李丞歌抬起头，看到江澈，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江澈？"
陆淮贺站在后面，困得眼皮直打架，但还是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
然后，他的视线就再也移不开了。
李丞歌的额头上一圈绷带，衬得她的脸更加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明亮，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星。她看到江澈，微微一愣，随即浅浅地笑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了。她笑得很浅，却像是冬日里的一缕阳光，温暖却不刺眼。
陆淮贺的困意，瞬间消散了大半。
陆淮贺靠着走廊窗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上凝结的水珠。隔着三米远的距离，他看着江澈像只欢脱的麻雀扑向李丞歌的课桌，校服拉链晃荡得像钟摆，嘴里噼里啪啦地说着"学霸姐姐伤口还疼不疼"之类的话。
六班教室后门挤满了探头探脑的学生，窃窃私语声像夏夜的蚊群般嗡嗡作响。陆淮贺的视线穿过攒动的人头，落在李丞歌低垂的睫毛上——她正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翻动课本，绷带边缘露出的碎发被窗缝漏进的风掀起，露出额角那道浅浅的疤痕。
"那个看上去高高的说话淡淡的同学呢？"李丞歌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在水面的羽毛。
陆淮贺指尖一颤，水珠顺着指腹滑落。他看见江澈转过身，胳膊肘捅了捅他所在的方向："你说陆淮贺吗？他来了，就在后面。"
走廊的穿堂风突然变得粘稠。陆淮贺看着自己的影子被夕阳拉长，从墙根缓慢挪移到李丞歌脚边。那些攒动的人头不知何时安静下来，他甚至能听见自己胸腔里缓慢的心跳声。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李丞歌抬起眼帘，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他身上。陆淮贺看见她瞳孔里映出的自己——校服领口微微敞开，喉结随着呼吸轻轻滚动，左额角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微翘起。
但那目光只停留了一瞬。
她微微偏头，眼尾余光扫过他的位置，像是拂过一片无关紧要的落叶。嘴角扬起一个礼貌而疏离的弧度，目光很快移向江澈身后某个不存在的焦点。
陆淮贺的呼吸滞了一瞬。他捕捉到那转瞬即逝的复杂情绪——像是暴风雨前压城的黑云，又像是深夜里突然熄灭的烛火。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在眼底一闪而过，快得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周围的声音突然嘈杂起来。江澈在问什么，李丞歌在笑什么，隔壁班的女生尖叫着跑过走廊。但所有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陆淮贺安静地靠在墙上，指尖还残留着玻璃上的凉意。他看着李丞歌重新低下头，看着她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摩挲着书页边缘，看着她被绷带包裹的额头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
然后，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不远处，江澈还在兴致勃勃地比划着什么，手臂夸张地挥舞着。李丞歌偶尔点头应和，目光却再没有往他这边投来。
陆淮贺静静地站着，看着这一切。走廊上的光影慢慢偏移，人群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江澈一个人还在喋喋不休。
当江澈终于想起他的存在，转身跑回来拽他袖子的时候，陆淮贺已经靠在墙上站了太久。他跟着江澈离开，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
转角处，他最后看了一眼六班的教室。夕阳已经沉下去大半，窗台上的绿植投下细长的影子。李丞歌的座位空了，只有那本摊开的课本还静静地躺在桌面上，书页边缘微微卷曲。
陆淮贺收回视线，跟着江澈走向楼梯口。
江澈拽着陆淮贺拐进楼梯间时，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他嘴里还叼着半根从自动贩卖机买的棒棒糖，含混不清地嘟囔："学霸姐姐今天气色不错啊，就是对你爱答不理的......陆哥，你俩之前是不是有过节？"
陆淮贺没接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校服口袋里的一张草稿纸。
"喂！"江澈突然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口，"你发什么呆呢？"他歪着头打量陆淮贺的侧脸，"该不会真跟人有过什么......"
"没有。"陆淮贺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像一把锋利的刀，直接截断了江澈未尽的话语。
江澈识相地闭上了嘴，却在心里暗自嘀咕。他太了解陆淮贺了，这家伙平时虽然看起来冷淡，但对在意的人和事向来格外上心。可刚才那短短的对视，分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李丞歌看陆淮贺的眼神，绝对不只是"不熟"那么简单。
两人沉默着走下楼梯，夕阳的余晖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斜地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陆淮贺的脚步忽然顿了一下，他抬起头，透过窗户看见六班教室里，李丞歌正收拾着书包准备离开。她微微低着头，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半边脸，但那动作却显得有些匆忙，像是想要尽快逃离什么。
"陆哥，"江澈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试探，"你是不是......"
"我饿了。"陆淮贺打断他，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去食堂。"
江澈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他跟在陆淮贺身后，看着前面那个高挑的背影，心里的疑惑却像野草一样疯长。
食堂里人声鼎沸，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热闹氛围。陆淮贺端着餐盘，沉默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江澈在他对面落座，嘴里依旧不停地念叨着："学霸姐姐今天好像有点奇怪啊，对你态度那么冷淡，该不会是还在记恨那天晚上的事吧？不过话说回来，你俩到底......"
"吃饭。"陆淮贺打断他，将餐盘里的饭菜一样样摆好，动作平静而克制。
江澈撇了撇嘴，但还是乖乖闭上了嘴，低头扒拉起饭来。可他的目光却总是忍不住往陆淮贺那边瞟，心里的疑惑像是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就在这时，食堂的自动门被推开，一阵风吹进来，带起几张散落的餐巾纸。陆淮贺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门口，然后猛地顿住了。
李丞歌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保温饭盒，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进来。她穿着校服，绷带依旧包裹着额头，但整个人看起来比上午精神了一些。她的目光在食堂里扫视了一圈，然后落在了陆淮贺所在的靠窗位置。
四目相对的瞬间，陆淮贺的心跳漏了一拍。
李丞歌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惊讶，又像是犹豫，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但很快，那丝情绪就被她掩饰了下去。她微微垂下眼帘，像是没看到他一样，转身走向了食堂另一侧的角落。
江澈顺着陆淮贺的视线看去，顿时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她啊！"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陆淮贺一眼，"陆哥，你俩这......"
"吃饭。"陆淮贺再次打断他，声音比之前更低沉了几分。
江澈识相地闭上了嘴，但心里的好奇心却像野火一样越烧越旺。他偷偷瞄了一眼李丞歌的方向，发现她正独自坐在角落里，低头吃着饭，偶尔抬头看一眼窗外，眼神里带着一丝若有所思。
而陆淮贺则安静地吃着饭，动作平静而克制，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口袋里的那张草稿纸，此刻正被他攥在手心里，已经微微有些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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