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六班时，陆淮贺的脚步忽然顿住。
像是命运开的一个恶劣玩笑，透过半开的窗户，他看见李丞歌正单手撑着下巴坐在课桌上，另一只手捏着笔在草稿纸上狠狠划拉着。晨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切进来，照得她额前碎发泛着毛茸茸的金边，却衬得眉间那道浅浅的褶皱愈发清晰——她跟数学题较上劲了这是？
鬼使神差地，陆淮贺抬脚跨过了六班的门槛。
教室里此起彼伏的翻书声忽然安静了一瞬。几个正在补作业的男生偷偷抬头，又在他冷淡的目光下迅速低头装死。陆淮贺目不斜视地穿过过道，余光瞥见李丞歌面前的草稿纸已经被橡皮擦出了好几个窟窿，蓝黑墨水的痕迹像蜘蛛网般爬满纸面。
她显然没注意到有人靠近。
陆淮贺在最后一排的空位坐下，目光落在她紧皱的眉心。女孩正对着一道立体几何题较劲，草稿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三棱锥，辅助线像被猫抓过的毛线团般纠缠不清。他盯着题目看了两秒，呼吸忽然滞住——结合线面角、二面角、动点轨迹的复杂空间关系，需要同时建立坐标系和几何模型？
这是竞赛级别的压轴题？
"这个应该只需要证明BD⊥平面PAC就可以......"陆淮贺不自觉地开口，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辅助线。
"我觉得应该先知道AO之间的距离。"李丞歌突然抬头，笔尖"啪"地戳在草稿纸上，"不然你怎么知道BD？"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火花四溅。
陆淮贺挑眉："AO可以在后面得出，你这一步都算错了。"他抽出自己的草稿纸，笔尖如刀般凌厉地划过纸面，三两下勾勒出标准的三维坐标系。
"这一步没有错！"李丞歌猛地凑近，鼻尖几乎要撞上他的草稿纸，"你再看看呢？！"她指着某个交点，眼睛在晨光里亮得惊人，像是发现了猎物的狼。
陆淮贺呼吸一滞。她这是......在跟他较劲？
放学的铃声再一次突兀地响起，却没人理会。六班剩下的学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个"学霸"瞬间开启了学术互撕模式——
"辅助线应该从P点向底面引垂线！"
"你建立的空间直角坐标系根本不对！Z轴偏移了整整两个单位！"
"动点轨迹必须考虑空间旋转角度！"
"你连二面角的平面角都找错了！"
两人的声音越吵越大，从最初的低声讨论演变成近乎咆哮的辩论。李丞歌的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个洞，陆淮贺的橡皮擦屑在空中飞舞成一场微型雪暴。他们时而凑近到鼻尖几乎相触，时而又各自后退一步在草稿纸上狂写乱画，像极了两只好斗的公鸡。
"所以BD与平面PAC的夹角应该是......"
"等等！你忽略了这个动点在斜面上的投影！"
当数学老师踩着高跟鞋走进教室时，看到的就是这副震撼场景：两个年级顶尖的学生把课桌拼在一起，草稿纸铺满了半张桌面，正为了某道几何题争得面红耳赤。李丞歌的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颊上，陆淮贺的校服领口被扯开了一颗扣子，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咬痕——那是三天前巷战留下的印记。
"咳咳。"数学老师清了清嗓子，"你们俩......是在讨论题目？"
陆淮贺头也不抬："这道题的标准答案有误。"
李丞歌立刻补刀："而且解题思路过于繁琐。"
剩下被留下来开小灶的学生寂静三秒，随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起哄声。
数学老师扶额叹气，却忍不住勾起嘴角："那你们继续。明天给我一份标准解题过程。"
当夕阳的余晖再次洒进教室时，这场学术交锋才以陆淮贺突然拽过李丞歌的草稿纸，在某处关键节点画了个完美的辅助线而告终。她盯着那个简洁优雅的几何模型看了许久，忽然伸手拽住他的袖口："喂......"
"嗯？"
"待会儿......"她顿了顿，耳尖微微泛红，"能再帮我看看这道题吗？"
陆淮贺看着她绷带下若隐若现的额角疤痕，忽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是在演奏某个青春乐章的前奏。
他轻轻点头："好。"
“我还是觉得你的做法不对...”
“。。。”
江澈蹬着共享单车在校门口急刹，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他连人带车歪歪扭扭地停住，车筐里数学作业本哗啦啦飞出来三张，像受惊的鸽子扑棱着翅膀散落一地。
"陆哥！！！"他扯着嗓子喊，声音在空荡的校门口回荡，引得奶茶店的小姑娘探头张望。可回应他的只有风卷起蔷薇花瓣的沙沙声。
江澈跳下车时膝盖"咚"地磕到车把，疼得他龇牙咧嘴，却顾不上揉。陆淮贺的背影就在前方五十米处，夕阳给他镀上一层金边，他正和一个另一个Omega并肩走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闻见对方校服上淡淡的洗衣液香气，那Omega时不时侧头和陆淮贺说些什么，陆淮贺虽然表情淡漠，却也没有推开。
"陆哥这是...谈恋爱了？"江澈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变成了一个古怪的音节。他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找陆淮贺太着急而出现了幻觉。
那Omega突然转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眼尾还点缀着颗浅褐色小痣。江澈的自行车"咣当"一声倒在地上，后轮还在兀自转着圈。他瞪大了眼睛——这张脸他绝对见过！
"卧槽！"江澈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差点被自己唾沫呛到，"这不是......学霸姐姐？！"他猛地捂住嘴，眼睛却在两人之间来回扫射。陆淮贺单手插兜站在原地，另一只手拎着印有"市立医院"字样的塑料袋，里面隐约露出半盒消炎药。
那Omega转过身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纸。江澈倒吸一口凉气——那张脸他绝对见过！
"江澈？"李丞歌眨了眨眼，指间捏着一张试卷，"你不回家在这干嘛？"
陆淮贺把塑料袋往身后藏了藏，目光落在江澈那辆倒地的自行车上："找我？"
"我......"江澈的视线在两人之间疯狂切换，最后定格在陆淮贺拎着的塑料袋上。
李丞歌突然轻笑出声，指尖转着那张试卷："一起吗？我记得你经常跟陆淮贺一起回家。"她转头看向陆淮贺时，耳后那缕碎发下若隐若现的红痕让江澈瞳孔地震——那是前天陆哥英雄救美巷战时被混混抓破的位置！
陆淮贺把自行车扶起来，车筐里掉出的作业本被风掀得哗哗响："回家。" 简短两个字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力度，他迈步往前走时，李丞歌自然地跟了上去。
“哎！在这道题你还没讲呢！！！”
“套公式。”
江澈蹬上自行车追上去，车轮碾过满地蔷薇花瓣发出沙沙响声。他盯着陆淮贺的背影，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被好哥们背刺了。
"陆哥！"江澈猛地刹住车，"你俩......"
"她家奶茶店在巷子口。"陆淮贺头也不回地打断他，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李丞歌微微皱起的眉头。
"这个根本就套不了公式好吗？"李丞歌的手不停地拍着手上的卷子，"喂，你在听我说话吗？"她转头看向身旁的陆淮贺，眉头紧锁，额前的碎发因为刚才的烦躁而微微翘起。
陆淮贺正回头跟江澈说话，闻声瞥了眼身边的李丞歌，嘴角浅浅地扬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他目光在她紧皱的眉心和那被揉得皱巴巴的草稿纸之间游移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顺路。"他头也不回地朝身后喊了一句，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追上来的江澈听见。
江澈蹬着自行车气喘吁吁地追上来，车筐里的矿泉水瓶叮当作响："wc！陆哥！你俩......"他的目光在陆淮贺和李丞歌之间来回扫视，又看了看李丞歌手里抓着的数学卷子，突然噤声。
李丞歌对江澈的到来恍若未闻，继续盯着那道立体几何题，像是在跟它较劲："我明明算出来了，可这辅助线一加，整个逻辑链就断了！"
陆淮贺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指尖轻轻敲了敲李丞歌的草稿纸："这里，向量夹角公式用错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啊？"李丞歌猛地抬头，下意识去抓那支笔去改自己的答案。
"啧。"她懊恼地在纸上乱画，“算错了啊...”
"我......"李丞歌刚要开口，却见陆淮贺已经俯身在草稿纸上重新画起了辅助线，笔尖流畅地在纸上滑动，几秒钟就构建出一个简洁明了的几何模型。
江澈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憋出一句："陆哥，你俩......"
"回家。"陆淮贺头也不抬地说道，声音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却让江澈识趣地闭上了嘴。
李丞歌盯着那行流畅的辅助线，眼里的烦躁渐渐被某种异样的情绪取代。她抬头看了陆淮贺一眼，后者正专注地检查着解题步骤，侧脸在夕阳下镀着一层柔和的轮廓。
江澈盯着两人交叠的影子在地上越拉越长，突然觉得今天这夕阳红得有点不正常——就像他书包里那张被揉皱的月考成绩单，表面风平浪静，底下全是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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