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调不一样
音坊三楼,练习室的灯亮得刺眼。
苏念站在钢琴前,手里攥着刚改好的谱子,指尖微微发抖。她熬了两个通宵,把《山风会唱歌》的桥段重新编了和声,加了一段转调,想让情绪更上一层。她觉得这次改得不错,有层次,有张力,连马嘉祺看了都说“有突破”。
可严浩翔一开口,就泼了盆冷水。
“不行。”他推了推眼镜,声音冷,“你这改法,破坏了整首歌的呼吸感。”
苏念一愣。“什么?”
“主歌是轻的,副歌是扬的,桥段该是压,再突然爆。”他指着谱子,“你这里加了个升调,听着像急着抢高潮,反而把情绪扯断了。”
她低头看谱子,声音发紧。“可……我想让孩子的独唱更有力量。”
“力量不是靠拔高音。”他摇头,“是靠留白。你把空间填满了,听众就没地方喘了。”
屋里静了一瞬。
丁程鑫想打圆场。“要不……再试试别的编法?”
“试什么?”严浩翔合上本子,“方向错了,越试越偏。这首歌原本的结构很稳,她这一改,像把好端端的桥拆了重砌,结果砌歪了。”
苏念手一抖,谱子差点掉地。
她咬着唇,声音发颤。“我是想让它更好……”
“好不是堆东西。”他抬眼,“是你不懂取舍。”
她猛地抬头。“那你懂?”
“我懂。”他不躲,“因为我知道什么叫克制。”
“可你总是冷冰冰的!写个词都要算节拍、对音高,像在做算术!歌是活的,不是你手里那张表格!”
严浩翔眼神一冷。“歌是艺术,不是撒情绪。你靠感觉乱改,是对作品的不负责。”
“够了。”马嘉祺忽然开口。
他站在两人之间,声音不高,却压住了火气。
“都冷静点。”
苏念眼眶红了,转身就走。
门“砰”地关上,屋里没人说话。
刘耀文靠墙冷笑。“瞧,又来了。她一受刺激就跑,他一说话就伤人。”
丁程鑫叹气。“这俩人,一个太软,一个太硬,碰一块儿非炸不可。”
张真源看着门口,轻声说:“她不是软,是太想做好。他也不是故意伤人,是太怕搞砸。”
严浩翔没说话,只低头看着那张被划满红笔的谱子,镜片后的眼神有点暗。
苏念躲在音坊后巷的台阶上,抱着吉他,手指无意识地拨着弦。
她不是没被人批评过,可这次不一样。
以前是“写得不好”,这次是“不懂取舍”“不负责”。
严浩翔那句话像刀子,插在心上——“你靠感觉乱改”。
她开始怀疑自己。
是不是真像他说的,只会凭情绪写歌?
是不是她根本不懂音乐?
是不是她配不上站在这里?
雨点忽然落下来,打在琴身上,啪啪作响。
她没动。
“哎,淋雨不怕感冒啊?”
熟悉的声音。
张真源撑着伞走过来,蹲下,把伞往她这边偏。
“你都知道了?”她低声问。
“全知道了。”他递来一瓶温水,“严浩翔那人,嘴比刀快,心比棉花软。他昨晚熬到三点,就为把你原来的demo和新编曲做对比,想找出问题出在哪儿。”
她一愣。“真的?”
“骗你干嘛。”他笑,“他还偷偷录了你第一次唱这歌的音频,说‘得记住最初的感动,别改没了’。”
她鼻子一酸。
“他不是针对你。”张真源轻声说,“他是怕这歌砸了,怕孩子们失望。他太认真,所以说话不留情。”
“可他干嘛不直接说?”她声音发颤,“非得说我不懂?”
“因为他也不懂怎么温柔。”张真源叹气,“他从小在国外长大,学音乐靠的是分析、对比、逻辑。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能用最直接的方式指出问题。”
苏念低头,看着雨水顺着琴弦滴落。
“那我呢?”她轻声问,“我是不是……真的不行?”
“你当然行。”张真源看着她,“你写出了孩子们的声音,这本事,十个编曲大师也换不来。可创作就像走路,光有心不够,还得有方法。严浩翔是想推你一把,只是……推得太狠了。”
她没说话,只轻轻拨了下弦。
一个音,干净,却带着涩。
同一时间,练习室。
严浩翔坐在角落,戴着耳机,一遍遍听苏念的原唱。他手指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眉头紧锁。
贺峻霖溜进来,吐舌头。“哟,大才子又在算音符了?”
他不答。
“别装高冷了。”贺峻霖一屁股坐下,“你知不知道苏念在后头哭?”
他笔尖一顿。
“你那一句‘不负责’,戳人挺狠啊。”
严浩翔低头,声音低:“……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她说出来就是那个意思。”贺峻霖难得正经,“她拼了命想改好,你倒好,一棒子打死。你当她是来听你讲课的?她是来写歌的,是来发光的。”
他沉默。
“你知道马嘉祺为啥让她参与创作吗?”贺峻霖盯着他,“因为她有我们没有的东西——真心。你写rap能算出每个音的频率,可你算不出一个山里孩子唱歌时有多快乐。”
严浩翔手指收紧,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痕。
“……我只想把歌做好。”
“歌是好,可人也得顾。”贺峻霖拍拍他肩,“下次说话,带点温度。不然,你写再多神曲,也没人想听。”
他没答,只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
雨停了,天边透出点光。
苏念抱着吉他回练习室,推开门,看见严浩翔站在钢琴前,手里拿着她的谱子。
他抬头,声音低:“我重编了桥段。”
她愣住。
他把谱子递来。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修改,可最底下,加了一行小字:
“孩子的独唱,不加和声,不加鼓,只留清唱五秒。让全世界,先听清一个声音。”
她看着那行字,眼眶一热。
“我错了。”他声音很轻,“我不该说你‘不负责’。你是太负责,才想改得更好。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
屋里没人说话。
她低头看谱子,手指轻轻抚过那行小字。
然后,她走到钢琴前,坐下,轻轻弹起那段桥。
没有鼓,没有和声,只有她的声音,缓缓唱出:
“小路弯弯像面条
我踩着它去学校……”
唱完,她回头,笑了。
“这样,才对。”
严浩翔看着她,终于也点了下头。
马嘉祺走进来,看了看两人,没说话,只轻轻拍了拍钢琴。
丁程鑫大喊:“和好了?那赶紧排练!观众可等着呢!”
宋亚轩蹦起来:“我要加个转音!”
刘耀文哼一声:“别又改歪了。”
可嘴角,微微翘了。
灯还亮着,琴声未歇。
一场风波,就这么过去了。
可苏念知道,从今往后,她写的每一个音,都不再只是自己的心跳。
它还得,经得起推敲,扛得住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