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暗流汹涌

时间在古老宫殿的阴影里无声滑过。

温莎·D·希哈姆公爵的“康复”，如同一个神迹，在威尼斯的上流社会掀起了短暂而巨大的波澜。

苍白、孱弱、行将就木的痨病鬼，一夜之间蜕变为一个容光焕发、行动敏捷、甚至透出几分锐利锋芒的年轻贵族。

他皮肤上那层奇异的珍珠般的光泽，被归功于某个隐世名医的秘方和南方温暖海域的疗养。

质疑和探究的目光，在温莎滴水不漏的贵族礼仪、日渐深厚的权势以及亚瑟·冯·蒙哥马利船王那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庇护之下，最终都化为了恭维和惊叹。

然而，在这层光鲜亮丽的表象之下，暗流汹涌。

温莎的书房深处，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永远低垂，隔绝了威尼斯的阳光。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冰冷的、混合着福尔马林、陈旧羊皮纸、稀有金属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淡淡海腥气的味道。

这里不再仅仅是处理家族事务的场所，更像是一个被严密守护的、禁忌的炼金术实验室与解剖室。

巨大的橡木书桌上，摊开的不是商业文件，而是一卷卷古老得发脆的羊皮手稿，上面用褪色的墨水描绘着扭曲的人鱼形象、复杂的星图以及用早已失传的古代语言写就的禁忌咒文。

墙壁上挂满了精心绘制的解剖图谱，描绘的却不是人类，而是各种形态的、非人的生物。

——肌肉的走向，骨骼的结构，鳞片覆盖的区域，鳃裂的位置……线条冰冷精确得令人毛骨悚然。

更令人心悸的是房间中央那个巨大的、由整块水晶和强化玻璃构筑的透明容器。

它连接着复杂的黄铜管道和闪烁着幽光的炼金仪器。

此刻，里面盛满了幽蓝的液体，液体中浸泡着一具……生物残骸。

依稀能看出，残骸的上半身是类似人类女性的轮廓，但皮肤布满细密的、失去光泽的银灰色鳞片，双臂末端是锋利的骨刃，腰部以下，则是一条巨大但残破不堪的鱼尾，鳞片剥落，露出下面惨白的、被切割研究过的肌肉组织。

残骸的眼睛空洞地睁着，凝固着一种非人的、永恒的惊惧。

温莎就站在这巨大的玻璃容器前。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白色丝质晨袍，衬得他浅金色的头发和焕发着珍珠光泽的皮肤愈发耀眼。

然而，那层华丽优雅的皮囊之下，透出的气质却令人不寒而栗。

他灰蓝色的眼睛不再是病态的涣散或疯狂的灼热，而是一种极端冷静、极端专注的冰冷，如同精密的手术刀。修长的手指，戴着薄薄的橡胶手套，正拿着一柄闪烁着寒光的、特制的细长解剖刀，刀尖上还残留着一丝幽蓝色的粘稠组织液。

他的视线，正专注地落在那人鱼残骸腰腹交接处一片相对完好的鳞片上。

那鳞片呈银灰色，与他皮肤下隐隐透出的新生力量截然不同。

他用刀尖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专注，沿着鳞片边缘的缝隙探入，然后手腕极其稳定地一挑——

一片完整的、带着一点皮下组织的鳞片被剥离下来。

他将其放在旁边一个铺着黑色天鹅绒的银盘里，那里已经静静躺着几片类似的“战利品”。

就在这时，书房沉重的雕花木门被无声地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