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眠如何,希哈姆?”
亚瑟没有抬头,低沉的声音在空旷奢华的房间里响起,带着一丝慵懒的磁性,仿佛在谈论天气。
温莎握着骨瓷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指节微微泛白。
他抬起眼,蓝色瞳孔迎上亚瑟深海般的目光。
那里面,昨夜濒死的恐惧和绝望的诅咒已被完美地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空洞的、完美的礼仪性温顺,如同精心打磨过的面具。
“托您的福,船王阁下,”温莎的声音平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劫后余生的虚弱感,如同受过良好训练的琴弦,“从未如此……安稳。”
他刻意加重了“安稳”二字,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强行压抑的颤抖,恰到好处地扮演着一个被仁慈宽恕、心怀感激的囚徒。
亚瑟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深处那片冻结的深海。
“安稳就好。”
他放下手中的古籍,深海般的蓝瞳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缓慢地扫过温莎的脸,扫过他颈侧的伤痕,最终,那目光仿佛穿透了柔软的丝绸晨袍,落在他腰际那片被禁锢的力量之源上。
温莎感到腰间的鳞片在那目光下似乎灼烧起来,那冰冷的禁锢感更加沉重。
他强迫自己维持着那副温顺的姿态,甚至微微垂下眼帘,避开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仿佛不堪承受对方的“关怀”。
“威尼斯的海鲜,总有其独特的风味。”
亚瑟的目光转向窗外无垠的碧海,声音平淡无波,“尤其是清晨刚从渔船上卸下的,带着大海最原始的活力。”
他抬手,轻轻敲了敲手边一个精致的银铃。
铃声清脆。
厚重的雕花木门无声滑开,两名穿着笔挺制服、面容如同石刻般毫无表情的侍者推着餐车进来。餐车上覆盖着雪白的亚麻餐布,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盖着银质圆盖的餐盘。
侍者动作轻捷无声,将餐盘放在温莎面前,然后揭开盖子。
一股极其浓郁、新鲜到刺鼻的海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餐盘里,赫然是一条体型不小的、刚刚处理过的新鲜海鱼。
鱼鳞在晨光下闪烁着银蓝色的光泽,鱼眼圆睁,空洞地望着天花板,鱼嘴微微张开,露出里面粉红色的鳃丝。
鱼身被精准地剖开,露出里面鲜红的、微微搏动着的鱼肉纹理,仿佛还残留着生命最后的痉挛。旁边点缀着几片翠绿的海藻和一颗剖开的、汁液淋漓的柠檬。
没有任何烹饪的痕迹,只有原始的、血淋淋的、属于海洋的野性气息。
温莎的身体瞬间僵硬!
那股浓烈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海腥味,如同最恶毒的嘲弄,猛烈地冲击着他的感官。
他胃部一阵剧烈的翻搅,喉咙深处泛起强烈的恶心感。这不仅仅是对生食的本能厌恶,更是一种深层次的、来自灵魂的刺痛和侮辱。
这场景,与他实验室里那些浸泡在幽蓝液体中、被剖开的人鱼残骸何其相似。
亚瑟是在用这种方式,日复一日地提醒他昨夜的失败、他的亵渎、以及他此刻被囚禁、被掌控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