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莎的瞳孔骤然收缩,里面瞬间翻涌起强烈的憎恶、屈辱和一丝几乎压制不住的暴戾。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楚,才勉强维持住脸上那副温顺面具没有彻底崩裂。他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那条血淋淋的生鱼上移开,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压下那股翻涌的恶心。
“阁下……费心了。”温莎的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被强行压抑的颤抖,“只是……我恐怕……无福消受这份……原始的活力。”他艰难地寻找着措辞,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
亚瑟仿佛没有察觉他的不适,深海般的蓝瞳平静地看着他,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兴味。他拿起自己面前的银质餐刀,慢条斯理地切开了盘中一份精致的、煎得恰到好处的鳕鱼排。刀锋划过细嫩的鱼肉,发出悦耳的轻微声响。
“可惜了,”亚瑟的语气平淡,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最原始的力量,往往蕴藏在最直接的生命形态里。就像……”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若有若无地扫过温莎的腰际,“……有些本质的东西,无论披上多么华丽的外衣,也无法改变。”
温莎感到腰间的禁锢感骤然加剧,那冰冷的铅块仿佛要嵌入他的骨髓。
他猛地低下头,避开了亚瑟的目光,也避开了那条刺眼的生鱼。
他端起骨瓷杯,试图用苦涩的黑咖啡压下喉间的腥甜和翻涌的恨意。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就在这时,亚瑟放下刀叉。
他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然后,从晨衣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串项链。
链子是极其纤细、闪烁着冰冷寒光的铂金,链坠……却是一颗珍珠。
并非寻常的白色或粉色,而是一颗深邃的、宛如凝固了午夜海水的黑珍珠。
它硕大、圆润、完美无瑕,表面流转着神秘莫测的、如同极光般变幻的虹彩——深蓝、墨绿、紫金……在晨光下,仿佛蕴藏着一片微缩的、风暴中的海洋。
亚瑟将项链放在光滑的黑檀木桌面上,轻轻推到温莎面前。
黑珍珠在深色桌面上滚动了一下,停住,散发着无声的、诱惑又致命的光芒。
“戴着它。”
亚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它会……让你感觉好一些。”
他的目光落在温莎颈侧那道粉色的伤痕上,深海般的蓝瞳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是冷酷的掌控?是刻意的羞辱?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对被自己亲手塑造又亲手摧毁的“作品”的……某种近乎扭曲的占有欲?
温莎的目光死死盯住那颗黑珍珠。
那深邃的光泽仿佛一个漩涡,要将他吸入其中。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颗珍珠散发出的、微弱却极其精纯的海洋气息,那气息与他体内被禁锢的力量产生了某种隐秘的共鸣。
它像是一剂镇痛剂,奇异地缓解了腰际那冰冷的禁锢带来的沉重钝痛,带来一丝虚幻的、如同饮鸩止渴般的慰藉。
但同时,它更像是一个烙印,一个宣告所有权的标记。
戴上它,就意味着他必须时刻佩戴着这份来自囚禁者的“恩赐”,时刻提醒着自己的身份——一个被豢养的、被掌控的、窃取了不朽却又被永恒诅咒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