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的冬雨连绵不绝,敲打在蒙哥马利宫高耸的蓝琉璃窗上,发出沉闷而单调的声响,如同永无止境的、为囚徒敲响的丧钟。
顶层的奢华囚笼里,壁炉燃烧着昂贵的白橡木,驱散不了空气里弥漫的、深入骨髓的冰冷与死寂。
温莎·D·希哈姆坐在壁炉旁一张宽大的深蓝色丝绒扶手椅里。浅金色的发丝在炉火跳跃的光线下,依旧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却失去了所有生气,如同蒙尘的冠冕。
他身上裹着厚厚的天鹅绒睡袍,皮肤依旧紧致健康,但那层新生的、属于海洋的生命力,已被一种更深的、源自灵魂的枯槁所取代。
宝石蓝色的眼睛低垂着,空洞地望着炉火中明灭的炭块,里面沉淀着数月来日复一日的绝望与麻木。
脖颈间,那颗深邃的黑珍珠项链静静地垂落,流转着神秘莫测的虹彩,像一个冰冷的、华丽的枷锁,维系着他体内被血誓禁锢的力量带来的、虚假的平静,也维系着他作为一件昂贵“藏品”的身份。
亚瑟·冯·蒙哥马利站在巨大的拱窗前,背对着房间。
窗外,铅灰色的天空压着同样铅灰色的潟湖海面,雨幕将天地连成一片混沌的灰暗。
他深蓝色的身影融入这片阴郁,像一座沉默的礁石。
手中端着一杯琥珀色的烈酒,却久久未饮。深海般的蓝瞳倒映着窗外翻滚的乌云,深处却是一片更加晦暗的、难以言喻的空茫。
自从那次午后的激烈冲突与随后的“强制安抚”之后,温莎彻底变了。
他不再有任何反抗的迹象。
像一个设定精密的玩偶,顺从地接受亚瑟安排的一切——饮食、作息、阅读、甚至偶尔被允许在严密监视下在顶层露台短暂透气。
他依旧保持着无可挑剔的贵族仪态,说话轻声细语,对亚瑟的每一个指令都报以温顺的回应。
然而,那层温顺的皮囊之下,是彻底熄灭的灵魂之火。
他的眼神空洞,笑容空洞,连呼吸都带着一种机械的、行将就木的气息。
那被禁锢的力量似乎也感知到了主人的绝望,不再狂暴冲撞,只是日复一日地沉淀在他体内,如同凝固的铅块,加重着他的沉默与死寂。
亚瑟感受着身后那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沉默比温莎任何一次歇斯底里的反抗或恶毒的诅咒都更让他……烦躁。
他习惯了掌控,习惯了深海巨兽的咆哮或臣服,却从未习惯过这种彻底的、冰冷的死寂。他赐予了温莎永恒的生命,却亲手将他的灵魂囚禁在绝望的冰狱里。
每一次转身,看到那双空洞的灰蓝色眼睛,亚瑟内心深处那片冻结的深海,似乎都会裂开一道细微的、陌生的缝隙,涌出一丝……
令他极度不适的、近乎悔恨的刺痛?
不,是掌控失控后的恼怒。
他如此告诉自己。
“温莎。”
亚瑟终于转过身,声音低沉,打破了房间内令人窒息的沉寂。
他走到壁炉旁,深海般的蓝瞳落在温莎毫无生气的侧脸上。
“今天的天气令人窒息。或许,你需要一些……别的刺激?”他试图用命令的口吻,却掩盖不住话语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试图打破僵局的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