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温莎·D·希哈姆公爵阁下
(此信火漆炽热如熔金,封印纹章异常清晰锐利)
温莎:
也请饶恕在下的冒昧,允许我如此称呼您。
就在此时,我矗立在“尼伯龙根号”那剧烈晃动的舰桥之上,北海狂暴的墨绿色巨浪仿若被激怒的泰坦巨人,疯了似的猛击坚固的船艏,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不绝于耳。
冰冷的咸涩水雾如鞭子般抽打在脸上,狂风撕扯着我的外套。
但,没有任何风暴,能比我刚刚读罢您那封字字泣血、被绝望浸透的信笺时,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更为猛烈。
您掌心的猩红,您笔下那铅灰色的天空和呜咽的枯枝,像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我自以为早已古井无波的心脏。
也许亘古流远的时光自有其光华,可没有一秒不取自古老的文明之渊。
您说您活不过这个秋天?
温莎,想想我!
用您灵魂深处那未曾熄灭的、灰蓝色火焰般的意志看着我。
安娜医生所见的,是凡俗医学图谱上描绘的衰败轨迹。但她所不了解的,是这片亘古海洋所蕴藏的、超越人类认知的磅礴伟力与不朽法则。
潮汐的起伏,星辰的轨迹,深海之中那些承载了千万年岁月的巨兽每一次悠长的吐纳……它们彼此交织,编织出一张无形的时间之网。那网的精妙与强韧,远非人类所能企及,甚至超越了世间最精密的钟表。
我航行其上已逾一个世纪,我的生命早已与它的脉搏融为一体。
我所感知到的,并非您生命烛火的黯然熄灭,而是一股深沉而强大的力量,如同潜藏在命运深海之下的暗涌。
它正悄然积蓄着无可抵挡的势能,终将冲决一切表面的桎梏,将您轻轻托起,送往一处崭新且生机勃勃的彼岸。那里,或许正是另一种开始的序章。
请摒弃《传道书》的虚空之叹,请回想奥德修斯!
他历经塞壬的歌声、卡律布狄斯的漩涡、独眼巨人的洞穴,九死一生,最终不也沐浴着伊萨卡金色的阳光,回到了挚爱的故乡?
你的“春天”,温莎,它绝非虚幻的蜃景,而是我以海神之名向您许下的、必然兑现的诺言。
我已命令“尼伯龙根号”调转航向,全速驶向最近的港口。
风暴?
让它来得更猛烈些吧!
即便是宙斯亲自投下雷霆万钧,也无法阻挡我劈开这汹涌的波涛。
我将以最快的速度穿越陆地,如同赫尔墨斯脚蹬飞翼之靴,奔向希哈姆庄园。
请坚持住,温莎!
像您窗台上那些曾傲然绽放、如今虽凋零却仍挺立着不屈枝干的玫瑰一样,坚持住!
感受那穿透厚重云层、从南方吹来的风。那是我跨越山海,为您送去的、带着盐粒与生命气息的呼吸。
我的承诺,如同支撑苍穹的阿特拉斯永不弯曲的脊梁,如同刻在奥林匹斯山巅的铭文——永不落空!
等我!
我的星辰,我的玫瑰,我唯一的温莎。
亚瑟
(信纸被狂暴的海风撕去一角,墨迹在边缘处被咸涩的海水晕染开,字迹却依旧刚劲如刀锋镌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