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焚

海风穿过曲折的回廊，带来远处海浪低沉的呜咽，也送来岸边某处咖啡馆隐约飘来的、关于“深渊”的哲学片段低语。

亚瑟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具被死亡阴影笼罩却依旧奋力燃烧的生命，蓝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海旋涡般的幽邃光芒。

他看到了那份被病痛反复折磨的脆弱，也洞悉了那脆弱表象下近乎贪婪的、对不朽的渴望。

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味，如同深海中偶然闪现的磷光，在他眼底悄然升起。

“永恒？”

亚瑟的声音低沉而悦耳，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如同海潮抚过布满苔藓的礁石，“那不过是时间长河岸边一颗冰冷的石子，温莎公爵。它本身并无意义。”

他向前一步，动作流畅得如同水流，墨绿色的斗篷在阴暗中泛起幽光。

他伸出手，并非指向温莎，而是轻轻拂过回廊石壁上那些被岁月和海风侵蚀得模糊不清的浮雕人面。指尖所触之处，冰冷的石头仿佛也带上了某种亘古的沧桑。

“意义，”他继续道，目光从浮雕转向温莎那张写满渴望与绝望的脸，带着一种悲悯又近乎冷酷的审视，“只存在于渴望不朽的灵魂本身所投射的火焰之中。你的火焰，公爵阁下，足够炽热吗？”

那目光似乎穿透了温莎的皮囊，直抵他灵魂深处那团为求存续而疯狂摇曳的幽蓝火苗。

温莎冰蓝色的眼眸死死锁住亚瑟，那里面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将他自己也焚毁。

他猛地挺直了背脊，尽管这个动作立刻引发了一阵压抑的呛咳，喉头滚动着血腥的气息。

他无视身体的抗议，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却又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尖利：“炽热？阁下，你面对的不是一个耽于幻想的诗人！我尝过每一剂苦涩的药汤，我的血管里流淌着黄金换来的、最精纯的毒液，我甚至……”

他急促地喘息，苍白的脸上涌起不正常的潮红，“……向那些匍匐在古老地穴里、散发着硫磺与腐朽气息的所谓‘先知’献祭过！我的火焰，是用绝望、黄金和我的骨髓点燃的！它足够烧毁一切阻挡我前行的荆棘，包括…死神那件褴褛的黑袍！”

他的瞳孔深处，那团火焰疯狂地跳动着，映照着亚瑟深海般的眼眸，那是一种纯粹的、不择手段的求生欲，一种不惜将灵魂也抵押出去的孤注一掷。

亚瑟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

笑容并非温暖，更像月光穿透沉船的舷窗，照亮舱底散落的古老金币——冰冷，神秘，带着难以估量的价值。

他并未直接回应温莎那孤注一掷的宣言，只是优雅地解下了颈间那串项链。

项链由无数颗大小不一的珍珠串联而成，每一颗都并非寻常的圆润洁白，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近乎金属质感的深灰蓝色泽，表面萦绕着变幻莫测的虹彩，如同被浓缩的、风暴前夕的深海。

链坠是一颗硕大的、形状完美的水滴形黑珍珠，深邃得如同宇宙的起点，蕴藏着吞噬一切光线的力量。